2018-8-8 13:36 /

光明与黑暗
真砂子在地铁广播互动中发言:“光明之地和黑暗之地必须共存,如果用明亮的光芒将一切照亮,黑暗就必然因反作用攻击光明。”
村上春树《地下2》中,一位访谈对象说:“在白昼世界里,我身上类似隐秘愿望那样的东西无论如何也消解不了,所以我才参加了扼杀白昼世界或者说自行抛弃白昼世界那样的活动,所以我才打开了奥姆真理教的门扇。这同遭遇自己心中的黑暗是同一回事。”
正如村上和河合对话时所言,恶是人无法分割的一部分,善和恶甚至能互相转换。《回转企鹅罐》中,桃果和真悧分别作为善和恶、光明与黑暗存在。

幽灵与诅咒
16年前,在开往命运所至之地的列车上,真悧遇到了桃果。真悧回忆道:“她和我是同一类人。遇见她之前我在这世界上一直都是孤单一人。与她相遇的瞬间,我便知道了我们绝对无法有任何交集,他没有成为我的伙伴,她否定了我。” 真悧打算毁灭这个令他讨厌的世界,而桃果打算拯救这个希望尚存的世界。
“我要将你从这个世界里放逐出去。”
“真令人沉醉啊~如何放逐?”
“这里面书写着能够【换乘】命运的咒语,只要吟唱它就能拯救大家,并且将你逐入永恒的黑暗之中。”
“那么我就将你封印在永恒的诅咒中!”
桃果的咒语被真悧的诅咒打破,桃果留下一本日记,化身为两只帽子;真俐变为幽灵,化身两只兔子。
鹫冢医生:“他曾是我优秀的助手,但是他后来成为了犯罪组织的头目,引发了很严重的案件,最后死了。”
真悧:“医生,我会再挑战一次的,那些孩子将会继承我的理想。”
真砂子:“你想让冠叶做什么?”
“你们父母没有实现的梦想,我想让那些孩子去实现。”
“没关系,还有一个救你妹妹的方法,只要你老实地接受我们的诅咒就行。” 真悧微笑着。
“你一直这样下去,会从冰壁上坠落进海里的。”真砂子非常担心。
“那么,我们走,命运的列车在等着我们!”
“我不会乘上命运的列车,也不会让冠叶乘。”
“走吧,拼命破坏吧,去尝试吧,尝试凭借你的爱的力量能伤害多少人。”
“他终于找到了,找到了光明、希望,那就是他活下去的意义。只有我,才能够拯救他,能够给予他到达光明的力量。”

帽子早就发出了警告,她说:“听着,被命运诅咒的孩子们,你们失去了企鹅罐,世界又再次把黑暗兔子唤了进来。要把企鹅馆搞到手,阻止那家伙!”
“真是遗憾,毕竟很多事只凭借爱的力量仍然会无济于事。”日记烧毁后,真悧发出如此感叹。
“让我们在那个世界再会吧!我的恋人。”他留给桃果这样的话语。
“车已经开走了,你哪里都去不了。”桃果离开了轨道。
“车还会再来的。”真悧徘徊在轨道上。

“初次见面,我是幽灵。”真悧对苹果说道。
“如果你觉得幽灵属于非科学,那就称它为诅咒好了。”他对鹫冢医生补充道。
“迄今为止一再积压的日本人的扭曲意识、积怨那样的东西,在精神层面一举解放的表现,大概就是奥姆事件。但我不认为那种现象和状况通过这次奥姆事件而烟消云散。潜在性侵害社会的病毒式末世观并没有被彻底消除。既没有被消除,又没有被消化。”村上春树的采访对象说道。

世界
“这个世界是错误的!”企鹅会的演讲开始了,“他们从不给予别人什么,只是一味想着索取,这世界就是被那些无聊而必定一无是处的家伙们支配着。这里已经是冰之世界。但值得庆幸的是,我们手中名为希望的火炬在熊熊燃烧,这是神圣的火焰,明日我们将以这火焰净化世界!唯有依靠真正的事物才能构筑起人们得以生存的美丽世界。这就是我们的生存战略!”
“【小孩粉碎机】是什么?”晶马问爸爸。
“被社会遗弃的孩子们去的地方,我们也鞭长莫及救不了他们,是个冰之世界。在这一刻,也有很多孩子被变得透明,对其坐视不理的这个世界是错误的。”
真悧自白:“我听见了全世界所有求救的声音,是真的,所以我也能够认清世界应该前进的方向,这并不是说谎。”
“行情不断发生变化。每天,全世界的孩子的生命都以这行情而被分类:能够得救的孩子,无法得救的孩子。”
冠叶:“那阳球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真悧:“当世界的秘密大白于天下之时。”
真砂子:“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真悧:“纠正这个错误的世界。”

箱子
“人类不过是毫无自由的生物,他们终生都没法离开名为【自己】的这个箱子,箱子的墙壁阻挡了我们与他人的内心交流。那箱子并不是用来为我们遮风避雨的,而是为了从我们这里夺走重要之物。就算我们身边依偎着谁,我们依然无法越过这墙壁与他人有所交集。箱子之中,我们孓然一身、一无所得,没有任何出口,得不到任何人拯救。我们只有去摧毁,摧毁箱子,摧毁人,摧毁这世界!”
村上:“我们本能地把世界这个东西的结构作为套匣来把握的。匣子里有匣子,那个匣子里还有匣子……就是这样的东西。我们现在所把握的世界之外或者之内,大概还有另一个匣子。这样的理解赋予我们的世界以阴影和深度。但是,奥姆那些人尽管口头上说希求‘另一个世界’,然而对他们来说,实际世界的构成方式则莫名其妙地单一而平板的。有的地方只能以一个匣子看世界。”
河合:“回想起来,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大家满不在乎地杀人来着——战争。而且有人胡乱杀人并因此获得勋章。只要是进到匣子里干的,那也全部作为正确行为通行无阻。”
“让你沉醉了吧~在人类的世界,所谓的事实未必就是真实,人类只把自己想要看到的愿望或欲望当作事实。只要事实能成为借口,人类甚至能去杀人。这是战争,很快战争就要拉开帷幕了!”
“我一事无成,不,我终于得到了力量。我要向不需要我的世界进行复仇,我终于可以变得不透明了!”进行着战略部署的两只黑兔子说。
河合:“采访当中有人说进入奥姆后稍稍做了做,身体就忽一下子变好的吧?那个我很能理解。我们这里也有那些人来访。见面交谈时我这么想来着:这种人如进了奥姆那样的地方,很可能一切不翼而飞。依你特有的说法,就是一下子进入一个匣子里。所以,一旦进入,就全部好了。可是一旦进入,这回怎么对待匣子就成了严重问题。所以我们才要在不把人关进那样的匣子的情况下把他治好。而那样一来,就要花很长时间。”
村上:我问他们每个人:“你为曾经加入奥姆真理教后悔吗?”问他们作为出家信徒脱离现实世界的那几年“没有白费吗”?他们几乎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回答:“不,不后悔。不认为那段岁月白费。”那是为什么呢?答案很简单:因为那里确实存在现世中基本不可能得到的纯粹的价值。因为纵使作为结果转换成了噩梦性质的东西,其光照辉煌而温暖的初期记忆至今仍鲜明留在他们身上,而那是不可能用什么其他东西简单取代的。
村上:尽管发生这么严重的事件,而导致事件发生的根本问题却一个也没解决。日本不存在接收从日本社会这一主体制滑落之人的有效而正常的次体制=安全网——这一现实在事件之后也全无改变。只要如此重大的本质性缺陷如黑洞一般存在于我们的社会,纵然在此摧毁了奥姆真理教这一集团,结构与之大同小异的吸附体——奥姆性存在——也迟早还要登场,同样事件说不定卷土重来。
村上:或许他们考虑问题考虑得有点儿过于认真了,或许心灵多少有过创伤,或许因为无法同周围人息息相通而多少感到烦恼,也可能因为找不到自我表述的手段而在自尊和自卑之间急剧徘徊。那或许是我,或许是你。把我们的日常生活同含有危险性的偏执性宗教隔开的那堵墙,说不定比我们想象的单薄得多。

故事
村上:在同他们促膝交谈过程中,我不能不深深感到小说家写小说这一行为同他们希求宗教那一行为之间存在着无法消除的共通点。那里有极其相似的东西,千真万确。话虽这么说,但不能将二者定义为完全同根同宗——因为其中既有相似性,又有某种根本不同。
村上和河合对谈中提到,冷战体制崩溃后宏大叙事消失,人们心中原本坚信的理想追求奔溃,转而对现实未来发展的不安,绝望迷茫中,善恶观也变得模糊。此时麻原带来世界毁灭和如何救赎的故事,他将故事性拿到失去故事主轴的地方,一举吸引了很多人,特别是对自身现状和社会现实不满的年轻人。
村上:如果纯粹作为物语来考虑,那么“人都是污秽的,清除掉是正确之举”作为情节也可以说并不算错。我是说作为物语情节。但是,如果采取“施洒沙林”这一具体形式,那就成了不折不扣的恶——二者之间怎么划线合适呢?
Tags: 动画
#1 - 2018-9-6 23:28
(戯言なんだよ)
感谢分享!

村上春树的《青蛙君救东京》里也有类似的语句。
     “我们决一死战。我们……”青蛙君(青蛙两条后腿立起,高达两米有余,且壮
实得可以)就此打住,长叹一声。“我和你片桐先生使出了能搞到手的所有武器,耗尽了全部勇气。黑暗偏袒蚯蚓君(蚯蚓君住在地下,庞然大物,一皱肚皮就起地震)一方。你用自己带来的脚踏发电机,为那里倾注了最大限度的光明。蚯蚓君则驱使黑暗的幻影极力要把你赶走。但你岿然不动。一场光明与黑暗的肉搏战。我在光明中同蚯蚓君格斗。蚯蚓君缠住我的身体,往我身上涂黏糊糊的毒液。我将他碎尸万段。但即使碎尸万段,蚯蚓君也不死,不过化整为零罢了。接下去……”青蛙君陷入沉思,接着又绞尽全力似的重新开口:“陀思妥耶大斯基以无限爱心刻画出被上帝抛弃的人。在创造上帝的人被上帝抛弃这种绝对凄惨的自相矛盾之中,他发现了人本身的尊贵。在黑暗中同蚯蚓君拼杀时,我忽然想起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夜》。我……“青蛙君欲言又止,“片桐先生,睡一会可以么?我累了。”
    “睡个够好了!”
    “我没有能够打败蚯蚓君。”说着,青蛙君闭上眼睛。“地震固然勉强阻止了,但同蚯蚓君的格斗却是不分胜负。我打伤了他,他打伤了我……不过,片桐先生,”
    “嗯?”
    “我的确是纯粹的青蛙君,但同时我又是象征着非青蛙君世界。”
    “不大明白。”
    “我也不很明白。”青蛙君依然闭目合眼,“只是有那么一种感觉。目睹的东西未见得都是真实的。我的敌人也是我自身内部的我。我自身内部有个非我。我的脑袋里好像一片混沌。火车来了。可我还是希望你能理解这点。”
    “青蛙君,你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片桐先生,我这就一步步返回混沌。可是,如果……我……”
    青蛙君就此失去了话语,进入昏睡状态。他长长的双手软绵绵地垂下,差不多垂到地
板,扁平的大嘴微微张开。细看之下,他身上到处都有很深的伤口,变了色的筋纵横交错,头部有一处裂开,凹陷了下去。
    片桐久久注视着昏昏沉睡的青蛙君,心想出院后一定要买《安娜·卡列尼娜》和《白夜》看看,就这些文学问题同青蛙君畅谈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