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7-7 23:46 /
愿圣彗星兰的花语加诸你身ーーflowers
---------------------------------------------------------------------------------------------------------------------------------------
【いつまでもあなたと一緒】
flowers这一系列游戏开篇于2014年,历经三年的时光,在2017年终于迎来了它的终篇。而笔者由于个人的原因,迟到今年夏天才完整地通关了这个系列的作品。而当我再度将注意力投向那些美丽花朵的时候,杉菜水姬一如既往高质量的作画,志水老师将少女们的日常生活逐一刻画,隽永而令人百读不厌的文笔,那些时而令人感动,时而令人惊叹或是捧腹的剧情,证实了笔者的期望并没有被辜负。而令笔者最感动的是,作者在这部作品中不只是刻画了花季少女们美好的容颜,与此同时也不吝将美好的品质赋予了笔下的角色们,可以说是倾尽了最大的善意。此前以昭和时代猎奇风格而闻名的innocent grey出产的这一部游戏,在剧情进行的大多数时间里,不仅仅是没有牺牲者,甚至在人与人身上,些微的恶意也难以寻见。即便角色之间有矛盾的存在,也多是出于那因爱慕而生的,微小的嫉妒心。经过层层层层推理揭开的真相,往往源于善意举动未曾预及的无心之失。
而随着她们走过完整季节的我,也切实地感觉到整个人的心,也和她们一路走过了悠长又跌宕曲折,却终有所获,并把这些沉甸甸的果实,收入人生背包中的宝贵旅途。所以决定写下这样一篇文字,表达自己通关之后的感动,献上对少女们的祝福。

【マリア様がみてる】
说到flowers(以下简称《花》),就不得不提到《圣母在上》(以下简称《圣》)这部对后来同类题材创作有着深远影响的作品,一些类似的设定,诸如学生们结成姐妹(挚友)的制度,青涩的少女们在温室中倾吐心迹,怀着忽明忽暗,不动声色地幽然绽放的恋慕之心,这样的既视感,想必接触过这两部作品的读者都不难有所体会。然而在《圣》中的百合之情,相对来得委婉而保守,更接近于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花》中的少女们对于同性之间的情感更加开放和宽和,毕竟这是一部在近年登场的百合类作品,而春篇更是从系列的开篇便抛出了"女孩子喜欢女孩子是不可以的吗"这个问题给读者们去思考,另一点可以佐证的是,对于具有相似人物个性的圣与栞、让叶与奈莉两对恋人,《圣》与《花》对私奔结局的处理却迥然不同。还有本篇之外,两位作者对于人物未来构想的差异,各自的考量也可从中窥知一二。两相对比,《花》具有的进步开放气息多一点,但并没有把矛盾的中心过多地放置在情感与信仰之间的残酷抉择上。在这里,教会与学校并没有以严厉的律法紧紧束缚她们。不仅仅是如此,处于森林环绕之中,与世隔绝,被圣母玛利亚温柔凝望的天主教学园,在某种程度上反而成为了少女们逃避家庭纠葛,重拾内心宁静的桃源乡。正如《长发姬》剧中女巫为收容少女而建的高塔,虽然使人与世隔绝,却也阻断了来自外面世界的纷纷扰扰。而她们感到的不安与惶惑,更多地来自她们由于各自家庭原因带来的心理阴影,如同春篇三人组的过去所展现的一般:
白羽苏芳长年被继母施加精神暴力,怯懦而惯于逃避。
匂坂真由理对自己的取向感到困惑,自卑到不愿去坦然面对。
花菱立花生活在家风保守的人家,寄人篱下,害怕自己被抛弃。
有谁能想到,这些十四岁的小姑娘处在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纪,而却早已习惯压抑内心的感受,如同她们在谈吐中展现出的与年纪不符的渊博学识一样,也承受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伤痛。那是一种每个单纯而心思敏感的小孩,在与她们相同的年纪,都曾体验过的一种无力与悲伤的感觉。与此相呼应的是,剧中有着各种心理问题的少女们得到成长,寻回健全的本性,则成为了这个系列游戏的主题,(无怪乎有读者通关后得出圣彗星兰学园其实是一座大型百合性精神疗养院的结论了)。
正如秋篇中让叶的自白所提及的:是让一切保持现状,还是勇敢地向前迈出一步,面对选择必然带来的内心纠葛与未来的不确定性。与之伴随的选项,也考验着读者的判断力。游戏界面右边的彗星兰图案有力地印证了这一点:每每选择倾向于让人物【主动地发生转变】的选项时,它就会悄悄地生长一次,直到开出完全的花朵,反之则意味着角色的心理状态仍然是原地踏步,最终通向到底意难平的结局,无论是春夏秋冬哪一部。

对于白羽苏芳而言,转变意味着在娇小的身躯里面,渐渐萌生了一份生发于内心深处,对于爱情的希冀,恰似早春冻土中沉睡的一颗小小的种子。然而这爱情并不完全等同于放课后吃点心一类的甜蜜日常,对于一个常年生活在继母的阴影下(这个继母不仅是苏芳的心理阴影,相信通关冬篇过后的读者都会对其产生深刻的印象),即便远离了她,也挥之不去心里的恐惧,习以为常地否定自己的少女而言,在与真由理度过的那些日子里,指尖缠绕的触碰,耳边温柔的细语,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向神明祈祷,衷心渴求的美好之物。就像透过彩色的玻璃花窗,照射进圣堂里的温暖阳光。

但转变带给苏芳的,不只是如同春日阳光一般的温暖,也使得少女的内心踏上了一条征战的道路。那是与继母进行的征战,也是与自己内心软弱一面进行的征战,就像人子耶稣在旷野里与魔鬼长达四十天的斗争,不断地经受魔鬼的考验与诱惑。在反复挣扎之中,那颗名为爱情的种子在夹缝中拼命地向上生长,虽然看似柔弱却不可轻侮,生生拉扯出了一份或许是与生俱来的倔强。当她后来不只是历经难关试炼,成为了尼西亚会的会长,就连眼神中也时常充满坚定意志的时候,相信作为局外人的读者,都会惊愕于发生在她身上的巨大变化,而这一切都并不是偶然的。

太过温柔顺从的女人鲜有自己的内心,像徒具空壳的人偶。相反地,具有强势性格的女人,在面对残酷的世界时,性格往往会变得刻薄而残忍。当她不只是向神明虔诚地祈祷,而是以自己的意志去行动的时候,我窥见了志水老师笔下,也是笔者心目中理想的女性像ーー既有安静温柔的气质,又不失内心的丰盈与坚定。她是背负着叛徒犹大恶名的花朵,却对爱情却有着不可撼动的忠贞。如果没有真由理的存在,苏芳或许会和立花成为相伴走完一生的amitie。然而在她的心中,名为恋人的椅子,却只写上过一个人的名字ーー真由理,无论四季如何流转,她的心依然等待着那个人。

因为名为立花的少女,内心渴望着被悦纳,从童年开始,便恐惧于失去所拥有的,并不是一个象征着【变化】的角色。她可以给苏芳一个心灵休憩的港湾,却并不是那条小船想要去的地方。当明白了梅兰妮和斯嘉丽各自暗示的涵义后,笔者不禁觉得作者对于善良的立花太过残忍。而那个残留在记忆中的倩影,才是使得苏芳能够勇敢地【向前迈出一步】的人。

或许在暮春时节,月光如水的那一晚,苏芳与真由理二人在图书馆中表明心迹时,彼此倾诉的耳语已经告诉了我们ーー她们的灵魂本来就同为一体,只是存在于不同的躯壳里面。而爱情造就了一场久违的回归,使得原本有着相同面貌的天使们得以重逢,再度拥有了飞向辽远天空的翅膀。

然而,这并不是故事的全部。在冬篇中,当众人为追寻真相而来到标本室,拆开那深埋在岁月中,不为人知的一封封信笺时,看到的是一段笔下的每个字都沉痛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令人几欲落泪的尘封往事ーー紫苑和纱由理,一对天造地设,相知相许的少女,竟双双在最美好的年纪迎来红颜枯骨的残酷悲剧。
【私が欲しいものは、決して手に入らない】
最为令人心痛的是,悲剧的诞生并非因为二人之间不够爱对方,而是离得太近,以致于生出嫌隙,未曾理解各自内心真正的想法。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十数年后,苏芳、真由理与立花三人几乎重演了她们当年的故事,真由理的不告而别,也缘起于一位老人经受不起那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变故,只是仿佛转世而来重新登场的苦命恋人,戏剧般地交换了各自的姓氏。一个在地,成为了"真实的女神"销声匿迹,一个在天,春去秋来苦苦寻找着恋人的消息。剩下的一个,默默地支持着从过去到现在,一直深爱的人。

或许在宣告这个故事告一段落的终章里面,少女们从春篇到秋篇所埋下的,诸多暧昧不明的情愫一起涌现出来的时候,三人行一类的情节,会让期待看到苏与马二人甜蜜相恋,尽情弥补分离遗恨的读者群有所失望,怀疑这样的情节对每一个人都很不公平。然而在笔者看来,作者有着自己的考量。正如前文所提到的,《花》的剧情意在表现曾经失落的天使(少女)们得到成长,寻回健全本性的主题。爱恋之情固然美好,但并不是这部作品想要表达的全部。
在主角白羽苏芳的身旁,
有气质温柔,善解人意的立花在她心境迷茫,饱受继母的阴影折磨时,给予她如同母亲一般的宽仁与慈爱,尽心体贴,即便苏芳早已心属真由理,立花也依然守护着她。
有性格飒爽,头脑聪明的艾莉卡在她思念恋人,不知所措陷入迷茫时,鼓励着她直视自己内心暗涌的情感,不再逃避。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开动智慧帮助她渡过难关。
有看似调皮,却内心善良的莓和苹果姐妹,作为最初相识的挚友,在她被众人误解,百口莫辩时,依然坚信她的人品与操守。
在她们的努力下,始终封闭着内心的苏芳,最终也取得了看似微不足道,却意义重大的改变ーー从心底信任他人。如果没有这样的信任,就没有与真由理感动的再会。
笔者深切地感到,这些彼此鼓舞,互相信任中所包含的感情,是爱情无法取代的。尽管这样的情节安排,造成了感情线上表现的前后矛盾,对人物的塑造有很大的影响,但《花》是一部希望在精神内核上继承《圣》的衣钵的作品,虽然对爱情的表现比《圣》更大胆,但根本上想要表达的,仍是一种介于友情与爱情之间,却又比二者都要珍贵的情谊。这种充满了理想主义的情谊,或许很难被理解,它并不属于现实中那种虚假的姐妹情,也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褪色,是那些成熟而多感的灵魂,互相致以的敬意。就像那个一直温柔注视着苏芳的少女,在樱花树的枝头下,对苏芳所说过的话,或许也是对长眠于参天接骨木旁的恋人,最好的告慰:
【一人が倒れたとき、アミティエの一人が支えてくれれば佳い。けれど、寄りかかって二人倒れてしまったら、私が二人とも抱き起すわ】
天空或许有乌云飘过,冰冷的雨滴打湿花瓣,
但乌云之上一定有澄澈的青空,而我,也会一直陪伴着你。

【女の子を好きになったらいけないんですか】
回到作者在开篇提出的问题,当大结局尘埃落定的那一刻,真由理对苏芳笑着揭开了它的谜底: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不需要在意律法的审定与世人的目光,或许,在那个春末夏初,苏芳因为失去真由理之后茫然若失的时候,艾莉卡为鼓励她说的那些话,作为名为白羽苏芳的少女踏上寻找恋人之路的起点,已经早早将谜底已经透给了我们,那就是听凭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情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下笔至此,笔者不禁感激于作者对人性美好一面的礼赞与信任,相信自然而纯洁的情感流露,并不会流于卑猥和放荡。在神的面前脆弱,渺小又卑微的人,也拥有一份追求幸福的至高权利。如果说《圣》中女孩子们之间的感情,受到天主教传统文化的熏陶,流露出含蓄而典雅之美,而《花》则让笔者体会到了在经过成长试炼的少女身上,百合情初绽那一刻的美丽,伴着生命力饱满的脉动,充满了十五世纪人文主义者的魂。多年来专注于狂气与偏执题材的innocent  grey,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始终试图在黑暗的故事中点亮的那一点光,此番在圣彗星兰洁白花朵的掩映下,完整而惊艳地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