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0-30 18:36 /
竜骑士07毫无疑问是一位悬疑推理的爱好者。在《寒蝉鸣泣之时》里,每一章的结尾他都不忘与读者来一次互动,信心满满地将《寒蝉》称之为“无法推理”并一次次向读者发起挑战。
作为一部悬疑作品而言,《寒蝉鸣泣之时》当然是极为出色的。出题篇在讲好了几段故事的同时,也甩给了玩家许许多多解不开的谜团;而在解题篇的《寒蝉鸣泣之时·解》里,这些所有的谜团都有着详细而合理的解释。抛出谜团之后解开谜团,在这个过程中牢牢把握住玩家的好奇心,在最后的解谜时又奉上滴水不漏的真相,尽管作品有着远超一般游戏的文字量而又无画风音乐的支撑,但光凭借这样的故事就足以吸引玩家手不释卷读完整篇,着实是上乘的悬疑之作。
但我并不认为《寒蝉鸣泣之时》是如竜骑士07所宣称的那样的“推理作”。正如他所言,这部作品是“无法推理”的,因为它根本就没有做到给予条件的充足。雏见泽症候群与羽入这两点都是直到最后才被突然抛给玩家的,在此之前并没有丝毫的天降设定来阐释分毫。如果不是竜骑士07在最后将故事写成了这样,又能有哪位玩家未卜先知、能将根本就没有事先提及的设定都猜到呢?——要知道,所谓设定这种东西,从来都只是作者一张嘴就能编出来的事。
如果用拼图来比喻悬疑与推理的区别的话,所谓推理作,就是从手上已有的图块出发,一点点根据得到的线索肯定或者否定其他图块的可能,在最后完整拼出原有的模样。而所谓悬疑作,则是从手上已有的图块出发,在合情合理的基础上于旁边再画上新的合适的图块,在最后完整得到一张非常顺眼的新图。推理与悬疑的区别在于,推理的真相是从一开始就被注定好的,之后的所有线索都是这份真相在不同场合之下的遗漏;利用着这些线索通过肯定和否定其他的可能性,于最后抵达唯一的真实。而悬疑的真相是一步步都在变化的,它不需要做到唯一性也不需要在一开始就被完全确定,需要的仅仅是能够支撑在之后情节里所透露的线索的合理性。悬疑类的所谓真相是后发的,它并不在开局就存在,而是随着剧情的发展不断变形,最后定型为一个“合乎剧情说明”的存在。
用一个更浅显的例子来说明的话,推理就是根据手头的线索A发散推导,从它不可能是B、C、D、E、F,最后得到它必定是G。而悬疑则是根据手头的线索A发散推导,能够得到A这个现象的有B、C、D、E、F、G这些可能,最后作者翻开真相揭示说是G。同样是将一张图撕碎,但推理在开局碎片就是确定了的,需要用相对严格的逆过程去复现,而悬疑,直到最后作者都有着权力决定剩下的碎片的数目和形状。
《寒蝉鸣泣之时》的确是一个优秀的悬疑故事,在最后的拼图过程里,竜骑士07将这张图拼得很完整也很漂亮,让人心服口服为之叹服佩服。但,这真的不是一个推理故事。

在我的印象里,loop系的作品于最后奔向happy end时,总会面临都合的嫌疑。在这一点上,《STENIS;GATE》与《寒蝉鸣泣之时》概莫论外。玩家在经历了此前几次的轮回后习惯了这样的遭遇,于是对最后这趟旅途格外苛刻,时时刻刻都在追问着“为什么”主角这次能够拐进HE的分支与“凭什么”主角能摆脱轮回的束缚跳出这衔尾之蛇。而作者所给出的回答通常都是给主角安排上许多次轮回,利用他在这些轮回里所搜集的信息来解释最后这次时的“为什么”,利用他在这些轮回中所经历的磨难与成长来解释最后这次时的“凭什么”。 《STENIS;GATE》所用的正是这样的手法,因此尽管在跳到最后的stenis gate世界线的过程太过顺遂简单,玩家却也能真心实意为之相信祝福。
而在《寒蝉鸣泣之时》里,玩家在大多数时候采用的视角,是前原圭一。由于故事叙述的需要,玩家并没有多少机会体验这场无尽轮回里的主角古手梨花与羽入的视角,因而对于她们的遭遇与心境也缺乏直观的了解进而感同身受。尽管在皆杀篇的最末,有着梨花主动提出那般惨烈血腥的死法来证其果敢凛然,但这更像是竜骑士出于自我兴趣下的恶趣味。
不过还好,竜骑士有着其他的法宝来为自己的都合做掩护。这个法宝比起《STENIS;GATE》里所用的技巧要更为实用,简直让人无法反驳——那就是“爱与勇气”。
与其说《寒蝉鸣泣之时·解》里的“解”是对此前出题篇的“解”答,不如说是对此前出题篇里心结的“解”开。除了《目明篇》是完全沿袭前面《绵流篇》的故事只是从另一个视角来再演绎解释,其余三篇里的重点,都已经从叙事叙诡转到了这些小伙伴之间的羁绊与理解。雏见泽症候群与其说是生理上的顽疮,不如说是心理上的痼疾,想要根治这一症结,需要做到的就是让其完全没有可供滋生的土壤。《罪灭篇》里那次宛如神迹的记忆复苏是反攻的肇始,而前原圭一完全抓住了这次机会。尽管在最后,龙宫礼奈依旧未免黑化的柴刀结局,但至少已经足够让古手梨花看到未来被改变的微渺可能。正是在这鼓励之下,《皆杀篇》里的梨花才能鼓起勇气一改此前的消极回避,主动而积极地参与进小伙伴之间,用友情与信任将这张无垢之网越拉越大,于最后的众人请愿时达到最高潮。玩家固然会苛求着故事的合理性,追问着情节上的可能性与可行性,但这份信任之下的羁绊太过正确太过耀眼,让人无法为之挑刺。于是最末的《祭囃篇》时尽管依旧存在着许多让反派降智让主角光环的巧合与耦合,但在这份耀眼的情感面前,又还能如何指摘呢?尽管我还想再诟病一下这里面关于北条沙都子明明是让自己父母致死的最大元凶却在最后彻底无视,但在这份洋溢着理想主义的热情之下的美好,却也难以再去批评,毕竟我所想要看到的,无论如何,都是最终的happy end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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