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2-7 19:40 /
我的过去一片朦胧……开玩笑的。对我来讲,还不如说是“我的未来一片朦胧”才是。至少我的当前是不太朦胧的:当前我正坐在桌前,面对着空白的文档发愣。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我身边的红衣女子正打字打得飞快。从各种角度来看,发愣的时候总要盯着一个地方看;但是我错误地选择了盯着该红衣女子的电脑屏幕,并且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最终我收到的是一个爆栗:“不要自己不工作就妨碍别人工作。”其实这个时候我挺想狡辩两句:但是既然自己意识到这是“狡辩”,自然也就没有说的必要了。于是我只好转向自己的屏幕。

盛夏时节,在苏格兰的圣安德鲁斯城里,是一片肃杀的景象。吉尼芙拉身着麻衣,披散着头发,被麻绳绑在柱子上。她的脸被汗水濡湿了,脸颊因盐度而感到刺痛——她的身躯也感到很刺痛,粗麻编织的布磨擦着她的后背与胸脯,这让她很怀念留在皇宫中她那如水般的丝制睡袍。她特别喜欢在出浴以后换上它,浴后的水汽润滑着肌肤,摩挲着新鲜的布料。但是行刑台下的喧哗声让她无法集中精力去回忆她的睡袍。多年以后她一定会记得这片混杂着各式情感的鼎沸人声,在她脑子里嗡嗡地叫着,把她带回这个不愉快的下午。喧哗与火刑混合有一种奇妙的气氛,与丝绸睡衣恰恰相反,让人想到刺痛与盐。

多年以后在回忆这个下午的时候,吉尼芙拉会做出如下解释:一,那个时候她对即将死亡这个事实并没有特别多的情绪。二,也不是说想死,只是不想继续活了。当然她也希望自己能够先不活,等到变得想活的时候,再起来活,但是这似乎不太好实现。那时的她完全没有考虑到不想活和被处死的原因是两码事——但也没有必要性去分辨两者的异同,只有在这件事上其他的所有问题都可以被置于一个无所谓的态度。

太阳升到了最高空,吉尼芙拉被绑在苍穹之下,蓝天、白云在她四周低垂下来,好似一粒凸起的大眼球。天地之间因此变得扁平——像一口大碗,喧哗声在碗沿,吉尼芙拉被绑在碗底。她觉得自己就如捣杵中的一块冰,马上就要被粉碎。事实上她马上就要被烧焦:哪一种死法对她而言更喜欢,也只有亲身试过才能下判断了。

火焰在她脚下升起——喧哗声和刺痛感也达到了顶点。她的麻衣变得滚烫,她的后背和胸脯也变得滚烫,最后她的心脏也变得滚烫了。她最后用滚烫的声带喊道:“阿里奥丹特!”但是这最后的清明也没入了无边的喧嚣当中——喧哗中还混入了火焰的噼啪声。她最后还是被刺痛征服了。

“就这样结束了?”红衣女子看到我保存关闭了文档,叫道。我看了她一眼,把关于“妨碍工作”的吐槽咽了回去。然后红衣女子好像明白了自己正在受刚才自己的批评,于是红了脸默默地转回自己的电脑。

在这里我们不得不注意到,吉尼芙拉是该国国王的女儿。有相关的记载称,女儿上行刑台时国王表现得很落魄——不过从国王的角度看,该女儿也是咎由自取。她触犯了法令,于是被判处死。值得一提的是,她的罪名是与情人通奸,该国的女性在结婚以前不能与情人亲热;如果被发现了就会获罪,而公主的罪行是由骑士鲁卡尼奥指控的。

从知识分子的角度来看,这场判决我认为是有漏洞的。在只有一人指控的情况下判处死刑,不论如何都可以称得上是证据不足。从圣骑士里纳尔多的角度上来看,该判决也是有问题的。不过现在去讲里纳尔多就有点无趣了——还没到他出场的时间。最后我细看了一下这条法令,发现自己漏掉了一些细节:若想吉尼芙拉脱罪,必须有另一位骑士与提出指控的骑士决斗,用获得的胜利来证明该女子的清白。这在我看来简直荒谬:决斗不能解决问题,只能解决提出问题的人。暴力并不能证明什么。

但是在遥远的时代遥远的圣安德鲁斯城,人们都同意用这个办法,去决定一个女子的贞洁。于是这个故事不得不改写了:吉尼芙拉被绑在火刑柱上,等待着一个英勇的骑士来拯救她。但是要注意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吉尼芙拉在等待,而是我们在等待,或者是这个场景在等待。主语不一样,意思也会发生很大的改变。

太阳升到了最高空,吉尼芙拉被绑在苍穹之下,我们等待的那个骑士终于来了。这时我们不得不注意到,我们看不清楚该骑士的脸,因为被头盔遮住了。这或许并不关键——又或许很关键,但是目前我们只需要知道,鲁卡尼奥等到了他的对手,国王等到了他的救兵,我们也等到了那个骑士。

两个骑士缠斗起来,吉尼芙拉的希望就是能先把她放下来,至少换件衣服再绑。现在她的贞洁是不确定的,所以她是一个不确定的公主或者死囚,那么她有概率不需要穿这件麻衣。她的想法是折衷:把死囚的麻衣和公主的丝绸睡袍折衷,换成一件不那么刺痛的布衣。但是卫兵们都在看骑士的战斗,并没有人想到该公主微弱的诉求。于是公主只得一直绑着,无奈地看这场决定她命运的决斗。

我们最终还是回到了原来:陌生的骑士被刺穿,跌于马下。于是我们的吉尼芙拉又要经历死亡,陌生的骑士也被刺痛战胜了。该陌生的骑士在来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因为鲁卡尼奥是苏格兰最骁勇的勇士。他的每一个破绽都在他的意料之内,他的落马也在他的意料之内,他如今被长矛贯穿胸口的刺痛感也在意料之内。如果他这个时候把自己的头盔摘去,可能会为绑着的女子带来一些新的刺痛。但是我的看法是:刺痛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来一些了。

“那个骑士为什么要控告呢?”红衣女子止住了我要保存关闭的鼠标。我说,这很重要吗。红衣女子说,这个故事需要知道。红衣女子的手贴在我的手上,我的手背感受到了她细腻的手汗。我说,好吧,你先把手拿开。

鲁卡尼奥称,他看见吉尼芙拉把他的情人吊上阳台,在阳台上与该情人亲吻缠绵。但是这里我们注意到如下事实:公主的阳台面对着没有路的密林,但是该骑士没有理由出现在这个位置。对此骑士的解释是:他陪伴他的兄长来到这里的。

现在这个故事里又出现了一个兄长:这是一个不好的兆头,这意味着我会牵扯到更多的人。该兄长的名字叫做阿里奥丹特,他与公主曾经互相爱慕,有过婚约,但是他现在已经被海里的鱼当作食物了。他去世的理由现在被认为是这样的:他目睹了该公主有其他的情人了伤心过度投海而亡。那么该弟弟的检举理由也很充分了:他可以认为,是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害死了兄长,所以,他要为兄长报仇。

从阿里奥丹特投海而亡这个事实我们可以推出结论:在目睹了那一切之后,他的失望更多于嫉妒。失望导致绝望,嫉妒导致愤怒。月光照亮了他心爱的女子,正在跟别的男子亲吻、缠绵。我们有理由相信,他在那一刻想到了很多:他看见了帘幕与流苏,他看见了滴落在月光下闪亮的水珠。这一切都使他落入了深渊——我相信寒冷与绝望带来的不是刺痛感,而是厚重的空洞感。于是他选择了下坠,沉入海底,坠入他的伽蓝之洞。

我对红衣女子说,可以了吗。红衣女子说,不可以,这个故事还没有讲完。我有点不满意,没有理会她,趴在桌面上。红衣女子越过我,用我的键盘在文档上打字。

但是该公主还有一个情人。

我强硬地把红衣女子撑起来,对她说,我们不需要管他是谁。他可以是一名叫罗兰的圣骑士,也可以是一位叫鲁杰罗的异教徒,还可以是一位叫麦多罗的普通士兵。但是,红衣女子说,这不行。她干脆把我挤开,在我的电脑上继续打字。

1. 吉尼芙拉有一个侍女叫达琳达。

2. 达琳达有一个男朋友叫伯里内索。

3. 圣骑士里纳尔多正在前往圣安德鲁斯城的路上。

我抗议道,不要一下子给我的故事加入了三个人物。红衣女子表示抗议无效,坐回了原位,叫我接着往下写。

于是这个故事重新开始了。过去的某一个时刻,吉尼芙拉的故事是在圣安德鲁斯城的行刑台开始的,而现在到了苏格兰的宫廷里,才与我和红衣女子开始汇合。这就使这个案件多了一些细节,除此之外,还多了几个角色。红衣女子觉得这样很好,人多一点热闹。我对此不置可否。

苏格兰的皇宫很大,周围围着黑色的砖墙。墙上有一些圆顶的城门洞,经常有一群群灰色的驴驮着粮食和材草走进宫里来。一早一晚,城市上空笼罩着灰色的雾,在这里找不到漂白的布,最白的布拿到面前,仔细看就会发现它是灰的。苏格兰的皇宫曾是这样的。这种景象令公爵伯里内索感到郁闷,久而久之,他变得嗓音低沉。就如纳博科夫说的,这是一个纯粹黑白两色的故事。

这样,这个故事又重新有了一个灰暗的基调,而不是在行刑台上所感受到的刺痛的基调。这给人感觉很不一样。伯里内索总想做一些不同凡响的事情,给这灰度的图像加上一点饱和度。比方说,在政治方面玩些阴谋诡计,把妨碍自己的对手都置之死地;再比方说,在战场上一骑当先,成为一代名将,让异教徒都人首分离。但是我们不得不注意到,他的想象力事实上很贫瘠,因为他的理想只是把灰暗转换为刺痛。他想不出来别的基调——老实说,我也想不出来。

目前伯里内索仍然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同时我们也注意到,被绑在火刑柱上的吉尼芙拉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红衣女子讲,孤零零一个人的故事殊为无趣。于是这两个段落都要重新开始:一次宫廷舞会上,伯里内索见到了吉尼芙拉。这里一般会用一个词来形容这种情况,邂逅,但我并不想把这个词给伯里内索。

在遇见了吉尼芙拉的那一刻,伯里内索感受到了性方面的冲动。这在于灰色基调下的伯里内索是无可想象的:在这种中古时代的色彩下,人们用灶灰来染布,妇女用草灰当粉,一切的一切都与性无关。与之相伴的是一种寂寞的感觉——因为同样的理由,寂寞在灰色基调下也并不存在。这里的寂寞是一种暧昧的癫狂,伯里内索难以忍受。于是他就去追求伴在公主身边的达琳达。这样他就不会被寂寞穿透,也不会被寂寞粉碎:如果感到寂寞,就把达琳达抱在怀里,就像胃疼的人需要一个热水袋。如果这样解释伯里内索,一切都进行地很快。但是这样的写法太直接了,并且回避了一个很重要的错位。

我问红衣女子,你觉得寂寞的感觉和性相关吗。她的回答很暧昧,她说,伯里内索的寂寞是由于性产生的,他的解决方式也是同一的;但是她认为这不一样。我基本同意红衣女子的观点。他的解决方法太学院派了,我以为这种合理主义令人不舒服。就我个人来讲,我还是强烈推荐自由派的做法。但是要想做一个自由派是有要求的——沈从文先生对此深有体会。

写到这里,我们必须去讲达琳达了。这里有一个场景,是发生在伯里内索与达琳达相恋之后:当时他俩正在吉尼芙拉的某一处卧房的阳台上烤羊肉,窗台上放了白醋,胡椒一类的东西。伯里内索偷偷地看她,看到的是一个高大粗壮的女子,用现在某些农村阿姨的话来讲,就是安产型妇女。脑后还梳一条大辫子,脸因为碳烤羊肉熏得通红,这场景与宫中雕栏玉砌格格不入。她骑在吉尼芙拉的椅子上,那椅子那么单薄,弄得伯里内索和椅子都提心吊胆,等着那咔擦一声。咔擦之前是椅子,咔擦之后是劈柴。只能说达琳达简直是佳人的反义词——换句话说就是是吉尼芙拉的反义词。她作为吉尼芙拉的闺中密友,两人站在一块,能构成绝妙的对比关系。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达琳达很不错。我对红衣女子说,古人云,环肥燕瘦各有态,她是属于环肥的那一类。所以无论如何伯里内索都不能拒绝这样的言论,即达琳达是一个漂亮女孩。当然,伯里内索对身轻如燕,举止端庄,沉默寡言者更为倾心。当年在舞会上见过吉尼芙拉,伯里内索就爱心大炽。虽然她甚至与他交谈过,但是伯里内索回忆起来却感觉如在十里地以外见到她似的,回想起来只有一点模糊的轮廓。他想,这才是女人!极其高贵极其纯洁,想到她就有天上人间之感。

但是目前的情况是这样的:伯里内索在绝代佳人的卧房里,伴着另一位高大健美的漂亮女孩看着窗外的月光。是夜有薄云,故而月光也如一抹石灰水,就如她身上白色的内衣一样淡薄。以前我们都有豪情壮志,非绝代佳人不娶,非白马王子不嫁。但是这一刻伯里内索已经完全忘记了他在灰色的基调下的那些想法。红衣女子问我,现在这个场景的基调是什么,我说,是羊肉,或者是白菜。

我这里提到灰色的基调,是想让阅读者想起来,也是想让伯里内索想起来。因为他的朋友阿里奥丹特来到苏格兰了。于是写到这里,两个段落终于相呼应了——当然,或许是从吉尼芙拉的出现就开始相呼应了。不论怎么说,曾在伯里内索表现了一点意图后就明确拒绝的吉尼芙拉,接受了阿里奥丹特的表白。

失恋以后的嫉妒是一种非常厚重的空洞感,这和争风吃醋时的嫉妒完全不同。空洞感吞没了满足感,当阿里奥丹特与公主讲话的时候,伯里内索总是想要呕吐。对伯里内索来看,羊肉与白菜的伟大胜利变成了完全失败。对此我的看法是,我很同情伯里内索,但是也开始讨厌他了。

在这里我们可以分析一下伯里内索的心情——不难发现他的负面情绪主要来自于对达琳达爱情的态度与对阿里奥丹特友情的态度。红衣女子问,那对吉尼芙拉的态度呢。我的看法是:他对吉尼芙拉不需要有态度。因为在这件事情上,伯里内索并没有把她当“人”来看待。她是女神,是猎物,是背景,是支配者,但并不是一个和伯里内索平等的人。她只是伯里内索绝代佳人的幻想罢了。幻想可以充当很多东西,一个虚浮的情人就像肥皂泡一样,映着以为的现实,却都是光线的扭曲。我对红衣女子说,在伯里内索的段落里,吉尼芙拉是不会出现心理描写的——因为,不存在。我对伯里内索的这个做法非常不赞同,也以为他很可怜。人与幻想之间根本不会产生爱情,只是徒费劲罢了。

但是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在吉尼芙拉的段落里,她和阿里奥丹特的爱情是真实存在的。另外,达琳达与伯里内索的感情也是真实存在的,不管站在哪一方的角度都是如此。但是我们不得不交代,此刻的伯里内索已经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幻象的破坏给了他很大的刺激——在这一点上,考虑一般的感情是不合时宜的。嫉妒是一种很霸道的感情,能挤开所有美好的情感独占心间。于是在这里他与他的恋人和朋友的相处有了很大的影响。

伯里内索对达琳达说,他还是很喜欢公主——这她是知道的,因为当年就是因为伯里内索追求公主他们才认识的——他希望幽会的时候,达琳达能穿上公主的衣服,扮演一下吉尼芙拉。这里有一种解释,即伯里内索想要借角色扮演来安慰自己。这种想法是比较积极的,因为这并没有把伯里内索想得太坏。另一种想法是,伯里内索想要借此戏弄他的朋友。这种想法就很让人觉得不适了,但是后续的发展有助于证实这种想法的成立;不过在考察他人所想的时候,我们永远都得不出正确答案——个人的想法是很暧昧的——再者,子非鱼,不知鱼之乐。这里我还是不要下结论为好。

伯里内索是这样对阿里奥丹特说的:你不要看公主和你这么甜蜜,事实上,她和我在私下里每天都要约会。阿里奥丹特自然是不相信的;但是伯里内索如此斩钉截铁,不免会让他起疑——我们在这里可以看出来,其实阿里奥丹特带有一丝唯心主义的色彩,他对事物的本来存在是抱有怀疑的。这就导致了他在完全相信吉尼芙拉的前提下,产生了怀疑;我以为,他不是怀疑吉尼芙拉的纯洁,而是怀疑世界的真实性。但是当世界真的给他的怀疑证据的时候,他却又怀疑到吉尼芙拉身上了。这样优柔寡断的哲学观点为他导致了祸事:他最终还是不愿意证明世界是不真实的,而更愿意不相信自己的恋人;他最终选择相信世界,那我觉得,他最开始还是不要对真实抱有怀疑比较好。

透过黑色的砖墙的墙洞,伯里内索在阳台上与扮着吉尼芙拉的达琳达相拥,胸脯塞满了白色的洋装,质地略硬的布料从胸部的中心发散出了许多褶皱,照地理学的角度来说,像是背斜山。吉尼芙拉的衣服很短,把达琳达的肚脐眼露了出来,甚至下半边的胸部,这让伯里内索想起小时候练习的铁饼。红衣女子笑道,这比喻还真是新奇。而伯里内索对这个装扮很是兴奋,因为这画面对他来讲也很是新奇。而他们性爱方面的情况是,一直在追求新奇。虽然两个新奇意指不同,但是我觉得殊途同归。但是这对在阳台对面的密林里,来求证世界的真实性的阿里奥丹特和其兄弟来讲绝对是一件坏事——因为伯里内索很性急地直接开始和公主扮相的女性缠绵起来了。这个故事成立的条件是,这俩兄弟的视力不是特别好;不然他们就不会认为这位高大健美的姑娘是兄长身轻如燕的情人了。

这就是这就是侍女达琳达向圣骑士里纳尔多透露的,关于这个案件全部被遗漏的细节。我望向红衣女子,她也望着我。最后她说,把公主放下来吧。我说,这是里纳尔多的任务。

里纳尔多来到行刑场,故事又重新回到了喧哗与刺痛。不知名的骑士在准备与鲁卡尼奥交战,国王在忧伤,吉尼芙拉在感受刺痛。这里我们不得不要交代的是,她的伤心来源于情郎的去世——即阿里奥丹特投海自尽的消息。里纳尔多对国王讲,停停,关于此事另有说法。他指了指在一旁看着的伯里内索说,这家伙才是罪魁祸首。

在叙述这之后的发展前,我们必须要交代在这一片喧哗中,伯里内索血压其实一直都很高。先是看到绝代佳人被绑在火刑柱上,这个画面令他血脉喷张。我们注意到,伯里内索的故事中有很多对比;对比就意味着有好有坏,而不论谁好谁坏都不是一件令人满意的事情。不过,他的心态中占有大部分都是不知所措。本来所有人都是在灰色里生活,一切都可以凭借常识走向庸俗。而千年以后的一名红衣女子把羊肉给了他,把刺痛给了他,名为人的程式在不断的异常情况中原地打转。在戏剧化的过程中,人物站了起来,却又破碎,因为他此刻也成为了我们吹出来的肥皂泡,倒映着不存在的虚幻。

在高声宣扬了伯里内索的罪行以后,里纳尔多冲向他,用暴力证明了事实的真相。肥皂泡被长枪刺穿,伯里内索看着穿过自己胸口的那杆木棍,感受到了十足的荒谬。于是喧哗消失了,他是捣杵中的一块冰,已经被粉碎了。但是他身边的胜利者们,里纳尔多,吉尼芙拉,不知名的骑士——我现在可以说了,他是投海未遂的阿里奥丹特,包括所有行刑台周围的所有人,包括那件麻衣,都在捣杵中被粉碎得一干二净,成为了所谓立体的剪影——因为他们已经失却了真实,成为了生命不可承受之轻。

我问红衣女子,这样她觉得好吗。红衣女子没声了,把着我的手,把文档拖进了回收站。这次她的手心很干燥,让我感觉到有些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