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7-30 00:39 /
在看电影之前,我先观看过了戴锦华老师的关于六十年代的课程。在里面戴老师详细的阐述了她的个人观点,所以对本电影,我有一些先入为主的印象。其中一部分伴随着观影过程有逐个得到印证之感,而另一部分,由于阅历的浅薄,反而使电影成了某几个观点的具体事例。

比如说“好莱坞式运镜叙事”。我本人到目前为止的观影经验还不足以使我对好莱坞和非好莱坞形成有效的认知体系。但本片的镜头搭建的相对单调确实是非常明显的一个特征。大多的中景的镜头都水平于地面,近镜的人物大多不是居中就是压在1/3线上,此外最明显的就是从头到尾都是长焦。通篇下来的镜头都十分的规整,平面,以及只在少数桥段参与意义的制造。同一时期的好莱坞作品我应该只看过唐人街,如果只就这两者而言镜头构成上确实有相似之处,而往日情怀的画面甚至是更加寡淡乏味的,以及尽量不去参与叙事的。

本片的镜头或者说画面,经以上的讨论,基本可以确定其唯一的作用:仅作为故事的展示台。而它的故事内容,对今人,或者明确的说是我们这一代后现代人,有着非常重要的窗口作用,我们通过这一扇窗户可以尝试窥探二十世纪前半叶美国大众的政治生态。创作者在电影中尝试构建的两个有对立要素的意识形态:一个是个人主义,政治上有一定奴性和犬儒思想;一个是主动积极的理想主义者,博爱且全情投身国际主义。这两种意识形态被附在了一对异性男女身上,两性之间自然的吸引力,人性中较为本源的性欲与爱欲,和人性中更加深刻高层级的意识形态所形成的强大斥力,共同构成了本片张力十足的矛盾内核。

所有的影片中出现的矛盾都十分具体的落脚在三十年代至七十年代的每一个重大的政治事件上:美国共青团校内和平集会支援西班牙内战;罗斯福总统去世;麦卡锡主义下发生的十君子案;最后是越战反对使用燃烧弹。每一次,女主都会毫不犹豫的投身到左翼势力的运动中,而男主总是希望能置身事外。女主对大众的博爱和同情使她坚决的参与维护人民的权益;而男主对政治只是高层权力人的游戏的认知,使他不信任群众可以产生足以扭转局面的力量。而男女间的吸引,又不止是原始的冲动,更增发出理性的逻辑。女主对男主的倾慕,始源于男主比女主更优秀的剧作才能,而之后女主维持关系的动力,是来自于她对男主将才能贡献于真正有价值的事业上的期待。男主对女主的倾慕,则是他内心对热情积极的理想主义者怀有的认同与钦佩。男主虽然有过创作上对理想的坚持和不屈服于好莱坞的规章守则的行动,但他终究不能全然拥抱理想主义的信念,终究放不下对个体小确幸的眷恋。而女主,对男主的依恋全然的大于男主对自己的,在一次又一次矛盾与妥协后,确信了自己想要坚持的道路,放下了对男主的依恋。这对男女关系在发展的过程中发生了明显的地位的变化,这也近乎是镜头唯一一次在叙事上起到作用——从俯拍到仰拍,从中景到近景,从不对等的构图关系到完全对立的构图关系再到倾向另一边的构图关系。女主逐渐在独立出这段关系的同时她也逐渐的获得镜头上的更加被肯定的表述。

直到最后女主通过台词确认自己在政治生涯中失败者的身份,而男主接过女主传单表示认同,创作者完成了自己的核心意义的传达:对二十世纪的美国政治力量中的败者给予的崇敬与肯定;以及对成王败寇,正义只属于胜利者的传统逻辑的批判。

当然本片还有很多可以讨论的内容,包括作者设置的各种对立的意象:纽约对洛杉矶,法国对美国,烫发对卷发,剧作家对小说家,甚至是被隐藏起来的男女主的阶级身份,以及最重要的easy对hard。这些种种无不是供我们一窥二十世纪美国样貌的窗口。而这种观影经验,确实的证明了戴锦华老师的观点:影视作品对于历史的再现也许会形成雾障,如果在所有历史都是当代史的认知基础上,这种再现更会只是成为镜子,但如果我们可以轻轻敲碎它,镜子变薄后就会形成玻璃,而透过玻璃我们就可以看到部分历史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