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2-10 18:37 /
当今存在的自杀,恰恰是我们所遭受的集体疾患的传递形式之一;所以,它将有助于我们理解这种疾患。——涂尔干:《自杀论》

        我向来不喜欢那种把“做自己”说成是解决我们这个时代的症结、我们的虚无和焦虑的一种有效途径的观点,因为很多人做不到。而如果需要做到,那就意味着一种对自我可能性的扼杀。这正是《OMORI》中主角拿起小刀刺向自己时所揭露的。
      《OMORI》的整个故事都基于这一个简单的事实:自我是复杂的。这在故事中直观地表现出来:同一个人会产生人格分裂,变成想要永远活在美好世界中的Omori,与必须直面现实的Sunny。那么如果说“做自己”,随之而来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做哪个自己?”简单的回答是做“真实的自己,做接受现实的Sunny”,可是谁说这就是真实的了?Sunny是在现实中隐藏内心世界,而Omori是在梦境中展现真实的内心。有时候梦境比现实更加真实。
       “做好自己”的真正问题在于,那个真实的自己很有可能是这个清醒的世界所无法容纳的。人们只有在梦中才能安放自己的生命冲动。能够把内心冲动安放在现实世界中的人是相当幸福的人。但至少游戏里的Omori没有这么幸福,大多数人都没有那么幸福。
        当人们说“做真正的自己”的时候似乎认为有那么一个坚实的自我存在于心灵当中,例如一串思维,一个灵魂。这种观点过于老旧,因为你真的了解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吗?很多人都同时怀有各种相互矛盾的理念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不是统一的信念。我们需要知道这个事实——自我人格是复数的,即使没有患上人格分裂症的人也是如此。
       传统的“做自己”从来不能说明为什么我们会犹豫不决。因为这种观点没有意识到自我是多个的,含混的,相互斗争的,或者说没有遇到真正的绝境。既然自我是复杂的,那么想要成为自己,所需要的就不是做加法,而是做减法——把那些不需要的自己,那些错乱的价值观,通通杀死——而这就是隐藏在“做自己”论调背后的话语。
       Sunny肯定也怀有多种愿望,他想Mari回来,想和朋友玩耍,想维持自己那个内敛沉静的人设,也想表白真相,想减轻罪孽。这些愿望很多都是矛盾的,在最后一天,这个矛盾被彻底激化而表现出来。想停留在梦中世界?那么只能杀死那个还知道罪责的你了。想接受现实,并得到谅解?那么就必须把Omori消灭了。
       这就是为什么做自己需要勇气,因为做自己是一种自我否定,是拿起小刀刺向自己的行为——一次现实中的自杀,是一种消灭自己多元可能性的尝试,而把自己归入一条道路上去。任何时候的做自己都与消灭自己是同义的。不过很多时候,所谓的“做自己”,会异化为一条“做好你自己”的律令。我不想给这种行为加上价值判断,我也不觉得这纯粹就是邪恶的行为,但是我觉得我们至少需要在理解这个社会想要我们做什么之后再决定要不要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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