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硏究#1 - 2017-1-9 23:00
钛白 (参与i游戏开发设计中。昵称是种颜料。 ...)
本文承接 自制英文字体，展示页可以当成文字游戏玩。
>我将单独写一篇文介绍这个字体吸收的各种欧洲风格。
---
### 前言 ###
我为了游戏而制作的“外星文字”需要与英文搭配。为何不用系统字体先前已经写过。
单是学习如何制作西文字体就花了一周，最近才基本完成它。其实制作包含拉丁文字符的字体不难，但制作能让西方国家使用者看不出破绽的西文字体很难，比如：kerning。为此需要参考有名的西文字体。
### 我所参考的 ###
#### Avenir ####
几个月前一直在寻找一种与即将制作的“外星文字”搭配的无衬线体，“Oo”是圆的，“t”带有勾。往往字体不能两全，但苹果恰好有这样的默认字体：Avenir（法语“今后”，但是德国制作的），许多地方都在用，比如法国国铁（SNCF, Société nationale des chemins de fer français）
取之作为字体主调。
而这个字体其实受到了 Futura 的启发。
#### Futura ####
最能代表现代主义的经典字体之一，Futura（德语“未来”），它的设计师发表样张时写下了：die Schrift unserer Zeit（the type of our time，我们这时代的字体）。也是瑞典宜家曾用的字体。
这个字体虽然很老，但仍然可以在最近的电影里看到，我只参考了电影中出现的这两张。
#### Johnston ####
我之前写过 伦敦地铁站的新字体 Johnston100
伦敦地铁体原本只有大写，后来添加了小写的新版本“New Johnston”，特点在于在小写体的“l”底部有卷曲，“ij”上面的圆点、句点等标点符号等为菱形。
菱形点无意中与我先前制作的提非纳文搭配。
#### ИН-14 ####
这个字体吸收了如上的欧洲字体风格，但数字却有所模仿苏联 ИН-14 辉光管，参考的不是字体。参考的照片水印太厚就不贴了，请搜索“ИН-14”吧。
如此参考了欧洲多国风情的字体。虽然未必西方国家使用者看不出破绽，但至少他们会觉得有趣吧。
不知道为什么完全不想参考有名的 Helvetica（瑞士风格体）。
### 特色 ###
除了之前链接提及的连字（ligature, OpenType GSUB 'liga'）还有一些特色：
非常流畅的 Ss，比被参考的英文字体还流畅：
这是费时不断调整的结果。
全体都有隐含起末笔触的笔画设计，比如 Cc：
别致的笔画设计，比如 Q：
参考的是英文书法，完全没借鉴同类无衬线体。
近似符号区分：
画风整体一致，比如 ce/bd/opq/VAWvwMN/ft/mnr：
只有设计者才能看出的细节：
e 看似正圆，其实是3段曲率不同的弧线，Cc 等同理。
### 缺陷 ###
大量视错觉还没修正——圆形字母应当略大（OSB 等），仅适合大字。完全没有 Hinting。字偶距太少。a 8 比较丑，g 太突兀。
**请帮我检查下字偶距（kerning）有没有遗漏的，我只手动加了几百对。一般英文字体可能上千对。**
### 展望 ###
将来或许会成系列，可能会有借鉴德国 DIN 的窄体，和借鉴美国 Gotham 的宽体。
>我将单独写一篇文介绍这个字体吸收的各种欧洲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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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言 ###
我为了游戏而制作的“外星文字”需要与英文搭配。为何不用系统字体先前已经写过。
单是学习如何制作西文字体就花了一周，最近才基本完成它。其实制作包含拉丁文字符的字体不难，但制作能让西方国家使用者看不出破绽的西文字体很难，比如：kerning。为此需要参考有名的西文字体。
### 我所参考的 ###
#### Avenir ####
几个月前一直在寻找一种与即将制作的“外星文字”搭配的无衬线体，“Oo”是圆的，“t”带有勾。往往字体不能两全，但苹果恰好有这样的默认字体：Avenir（法语“今后”，但是德国制作的），许多地方都在用，比如法国国铁（SNCF, Société nationale des chemins de fer français）
取之作为字体主调。
而这个字体其实受到了 Futura 的启发。
#### Futura ####
最能代表现代主义的经典字体之一，Futura（德语“未来”），它的设计师发表样张时写下了：die Schrift unserer Zeit（the type of our time，我们这时代的字体）。也是瑞典宜家曾用的字体。
这个字体虽然很老，但仍然可以在最近的电影里看到，我只参考了电影中出现的这两张。
#### Johnston ####
我之前写过 伦敦地铁站的新字体 Johnston100
伦敦地铁体原本只有大写，后来添加了小写的新版本“New Johnston”，特点在于在小写体的“l”底部有卷曲，“ij”上面的圆点、句点等标点符号等为菱形。
菱形点无意中与我先前制作的提非纳文搭配。
#### ИН-14 ####
这个字体吸收了如上的欧洲字体风格，但数字却有所模仿苏联 ИН-14 辉光管，参考的不是字体。参考的照片水印太厚就不贴了，请搜索“ИН-14”吧。
如此参考了欧洲多国风情的字体。虽然未必西方国家使用者看不出破绽，但至少他们会觉得有趣吧。
不知道为什么完全不想参考有名的 Helvetica（瑞士风格体）。
### 特色 ###
除了之前链接提及的连字（ligature, OpenType GSUB 'liga'）还有一些特色：
非常流畅的 Ss，比被参考的英文字体还流畅：
这是费时不断调整的结果。
全体都有隐含起末笔触的笔画设计，比如 Cc：
别致的笔画设计，比如 Q：
参考的是英文书法，完全没借鉴同类无衬线体。
近似符号区分：
画风整体一致，比如 ce/bd/opq/VAWvwMN/ft/mnr：
只有设计者才能看出的细节：
e 看似正圆，其实是3段曲率不同的弧线，Cc 等同理。
展示页：TiUi demo
### 缺陷 ###
大量视错觉还没修正——圆形字母应当略大（OSB 等），仅适合大字。完全没有 Hinting。字偶距太少。a 8 比较丑，g 太突兀。
**请帮我检查下字偶距（kerning）有没有遗漏的，我只手动加了几百对。一般英文字体可能上千对。**
### 展望 ###
将来或许会成系列，可能会有借鉴德国 DIN 的窄体，和借鉴美国 Gotham 的宽体。
首先说说大层面的问题。这款字的面向对象是什么？我不是说“这款字要解决什么问题”这种实证主义的话，至少先得把它的使用场景弄明白吧？是面对印刷还是屏幕？屏幕的话是小字、内文还是标题？要传达的是什么样的情感？这些问题我估计你没有很深入地去想过，因为毕竟当初只是为了游戏里面用来代替 Avenir 的，在这个帖子里也没有看到清楚的解释。面对不同的情感和场景，则无论是在骨骼结构上，还是在细部调整上，都需要做非常不同的考量。
中层的问题在于，这是一个没有收拾干净的大杂烩。很多字符像是直接仿造 Avenir 的，楼主自己也说有受到 Futura 的影响，还有苏联字体，甚至还有 Johnston。可能在你眼中它们都是差不多的 sans-serif，但是在我看来，它们简直天差地别。从时代背景、文化影响，到暗喻的书写构造工具，以及设计者的意向和内在逻辑，都完全不一样。
比如，Futura 是 Paul Renner 实现那时的现代性理想为开端的，只不过后来跟 foundry 谈生意的时候，foundry 担心太奇葩了卖不出去，这才把它按照当时 Grotesque 的风潮驯服下来。原版的 Futura 我随便找了个图：
所以现在我们看到的 Futura 其实来自 Jakob Erbar 设计的 Erbar-Grotesk 影响更多一些。所谓“Futura 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字体”除了是广告词，根本就是不知所谓。Erbar-Grotesk 那夸张的大写字母构造和低 x-height，是从 Art Deco 字体延展过来的也更有可能。
既然你要师法历史，就要明白，只要跟了一个原型，就要对原型内部的逻辑作一定程度的妥协。再比如你说你受到了 Johnston 的影响，那就须要知道，Johnston 和它后面带着的一波字，骨骼构成的逻辑其实是古典的、Garalde 甚至是 Venetian 的。只不过是因为书写工具是广告颜料刷子，才把衬线和细部的粗细变化隐去了。不是说你把 i j 做成菱形点了，就是师法 Johnston 了。e 和 C 的末端有那样自然的出笔、原版的 a 的向下直脚，都是构成逻辑和暗喻的书写工具结合的结果。Jan van Krimpen 的 Romulus Sans 跟 Gill Sans 如此相像，决不是 Van Krimpen 抄了 Eric Gill，而是因为他俩在逻辑和工具上都走到一块去了。然后，这种逻辑（或者说意向的体系）很多时候是不会互相相容的，你不可能搞一个 Erbar-Grotesk 的原型，又想让它跟 Johnston 和平相处。我有信心这么说，是因为 Jan Tschichold 在他的 Uhertype Grotesque 里早就试过了。
至于 Avenir，我觉得它历史地位太独特了，属于 Adrian Frutiger 成就最高，也最难用得好的字体。大师画字画了一生，逻辑和意向都纯熟到了完全自洽、内部封闭的状态，没有做字做过几年（甚至是十年），想要在 Avenir 的周边玩出花来还能全身而退，我觉得都是不可能的。
有人会说，你这是结构主义的思想！没错，你来个后结构的字体设计看看？反正我是完全没见着。
细部问题不计其数。Matthew Carter 早说过一句名言，是 a beautiful group of letters 不是 a group of beautiful letters。因为大层面的决定没有做好，字母排出来自然就没有韵律，字母内部、外部的负空间也没有考虑周全。比如，小写 e 整个 counter shape 像被压扁过，跟 dbpq 根本对不起来（不是说你曲线连续就是好了）。外轮廓没有做好，比如 bd 的 bowl 和 stem 接口处很可能会有黑度聚积。mn 右侧的曲变直惨不忍睹。H 和 im 的 x-height 比例比 e u r 都要高一点。Ss 上重下轻、往左手边倾倒，下部的转折生硬，与其他字母不能相配。我理解 Ss 本来就难，即便是专业人士也会为了这两个字母绞尽脑汁，更何况一个新手。
不要做 non-descending g，逻辑完全错了。
苏联 ИН-14 我搜了，里面的灯管字实在是太丑了。当然由于技术上的限制没法做到好看，这点我理解。然而不代表你就可以拿它来当范本……
我提两点工作流程的建议：1）不要依赖 Kerning。要让你做的字在没有 Kerning 的情况下，通过字母本身、字母两侧的空间取得绝大多数的平衡。Kerning 只是用来解决那些最难的组合的。所以，2）把 Letter-spacing （也就是 sidebearing）的设计放到最初。用 n 开始，做了 n 之后，马上考虑跟下一个字母的 spacing 关系，这样利于统一控制全款字的横向负空间关系。做了 n o p 这些控制字母之后，你就可以通过出 hohohononopopohopohopo 这样的测试字串来检查有没有错。
我说话是毒舌了点我自己也知道。但是我希望能够对你有用，如果你是真心喜欢字体设计的话。除了实操的考量，最重要的是多看、多看、多看。看网络，尤其是看某乎，是没有鸟用的。不分历史时间、不分国别地域地了解字体制造、设计、排版的各种用例，知道何谓通行的美、何谓有意和无意的丑，知道历史渊源和通行做法，是提高的重要途径。
其实说到某乎我倒想提这个：为什么大众、BBC、宜家等品牌都抛弃了 Futura 及类似字体？ - 字体鉴别 - 知乎，这个链接里回复得怎么样？
看来还做了一套粗体。如“圆形字母应当略大”的说法，“ogg”的o感觉是比g那个圈小。
突然想把我以前那个没做完的像素字体翻出来重做，设计用自己做的字体是一种强迫症。
说 non-descending 可能不是完全准确了，可能应该叫没有关好的双宫 g 吧。
我以前在Behance看过更夸张的g，让我找找…
搜到了：Typeface Capri on Behance
顺带找到一个奇怪的字体，我记得用在《地狱》介绍上：FARRAY FONT /// FREE DOWNLOAD on Behance
命名这是巧合吗？AXIS Typeface on Behance
越来越难看了：Jaapokki - Free Font on Behance
感觉没法用：Big John / Slim Joe - FREE Font on Behance
这个怎么样？Kano Typeface (Free Font) on Behance
这个跟未来很像：AQUA GROTESQUE TYPEFACE on Behance
Behance上各种几何主义(?)体好多啊。
你贴的下面一串 Behance 字体，只有两个分类：抄袭现成作品的大路货，以及丑。
其实Behance那一堆渣渣，我想给你看的还有每条底下其他老外的恭维评论，看得我都怀疑我对英文的审美跟英语母语的老外不同了，我觉得老外没这么客气奉承啊。
这些正是我想了解的，因为做英文字体前只花了一周研究，制作时还是对齐单位网格（相当于）用尺规来画，说规出的曲线必然有问题，因为我看到参考字体不是正圆。黑度聚积等视错觉也是知道还没调整……我把这个字体设为浏览器默认英文亲自使用每日审视，到现在已经发现许多问题……比如 h n u 过窄，这是对齐网格导致的。
可惜源文件留在公司暂时不能修改。
我现在才理解“不要依赖 Kerning”的意义。
目的……起初是为了直接解决跨字体 Kerning，与我自制的彝文、提非纳文等风格搭配，只用于游戏内文与标题（Light 不适合内文，我可能要另作一个 Regular），不考虑其它。风格模仿 Avenir 便是因为一开始制作彝文就追求与 Avenir 搭配，没想到 Kerning 不能跨字体，迫使我必须制作英文，而且我觉得 Avenir 的 Q 过于局促。
最终，字体目的是在游戏中取代 Avenir 反过来搭配我的彝文，不再追求模仿 Avenir；虽然提到 Futura 但只参照了出头的 VA…… 和数字，与彝文的拐角搭配；Johnston 只是恰好与彝文的菱形点搭配；为了搭配游戏的辉光管风格吸收了 ИН-14 意蕴用于改善 Futura 歪倒数字，并没有使用那个比如倒 2 为 5 的数字造型。
结果相当于代替 Times Roman 的 Linux Libertine，与原型脱离关系，大概如此吧。
迫切需要请教的，a g 的造型主要是为了不与汉语拼音使用的手写风格 ɑ（U+0251）ɡ（U+0261） 重复，但我画不好。关于这2个字符有没有什么讲究？
然而中小型公司，因为人手不足，一般都会需要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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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觉得，有的时候，保持一种结构理性的思维（的幻象），会带给设计师些许的安慰。如果说屏幕上的设计，开关的像素背后都是代码的话，那设计师了解代码是怎样工作从而产生设计本身的，跟建筑师了解材料和构造是怎样工作从而产生建筑本身的，是一样道理。
在实现人类的美的生活本身的大前提下，功能以及实现功能本身的构造，跟形式有时候可以互相激发、互相交合促进。至少，功能和构造可以推导出形式来（优不优美就难说了）。比如，路易·康的空心混凝土筒，是从他对混凝土本身的材质特性里面，通过自己的努力探索出来的。这就是一个既让形式忠实于构造，但是建筑师本身又努力去推动构造本身的创新的例子。
不同的是，屏幕和背后的代码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它没有材质特性，或者说即便有，也是被极大削弱的。所以我觉得，无论是拟物化还是扁平化（先不说这个对立本身的问题），它的理念都是一种虚假的、结构理性的幻象思维。建筑到了现在也一样，技术的极大发展带来了很多塑形能力非常强的材料，再谈结构理性就有点虚妄了。
所以到最后，我觉得还是要回到人身上吧。正是因为我们不再那么重度关注构造和形式的恩怨情仇了，设计者才有更多精力去设想未来的、更美的、更愉悦的人类生活是怎样的。那么写代码虽然痛苦，但是除了赚钱以外，也是为了继续做这份工作的必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