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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菲语050：《暗之部屋》

写完《KIRA☆KIRA煌煌舞台》后，濑户口廉也就退出了业界，转而以唐边叶介的笔名在小说界驻足。《暗之部屋》本来也应该是以小说身份而出版面世的，但由于其中内容的关系，最终被出版社拒绝。而濑户口廉也也不愿意放弃这部小说，于是整理之后将其制作成了同人游戏。
从这样一个简单的介绍里大概就能猜到《暗之部屋》的游戏品质了。再怎么放低要求来看，《暗之部屋》在制作质量上都可以归为最下乘的那批。粗糙到甚至连立绘和CG都没有，偶有的场景展现还是些黑白照片般的像素背景与黑色剪影；至于BGM就更别提了，大概和噪音差不了多少，那首夹杂着人声一颤一抖的BGM唬得我以为在玩恐怖游戏；至于演出效果，本来就没有音画加成，还总是直接一大段文字糊在了满屏屏幕上，搭配着黑白背景让我阅读起来煞费力气。有位好友在打完后曾这般刻薄表述：阴间背景，阴间音乐，阴间演出。我还没来得及笑出来，他又补了一句：不过这倒是挺契合故事的，毕竟也是阴间故事——于是我便放肆地笑出声。虽然刻薄，但的确很有道理啊。
濑户口廉也笔下的故事背后总少不了家庭教育的缺陷与失败以及由此而带来的影响，他所主笔的那几部业界作品里主角或多或少在背后都有着一个不算健康和正常的家庭，这便是他作品里一以贯之的故事最后的矛盾根源。而在《暗之部屋》这个故事里，这种错乱的关系与矛盾更是被挑明到成了故事的主体部分，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出版社要拒绝出版了。这个故事里充斥着父女、母子间的乱伦、强暴等戏份，而这一切却偏又在安宁祥和的家庭环境下所发生的。故事仿佛死水，在不起波澜的平静之下是深不可测的黑暗之渊。
我不太清楚濑户口是否在童年时有过对大人的阴影，但至少在这部作品里，所有的大人形象，都是披着正常外衣下的不正常。不管是因嫉妒而渐渐狂躁的曜子，还是懦弱到一直寂寂无声的谦治，或者是曜子的父亲，都是如此。曜子在一开始力排众议接回了精太郎让我对她颇有好感，但随着剧情渐渐深入，她往昔的嫉妒、内心的空虚、对子女的控制欲都开始彰显，以至于最后，当季衣子说：“妈妈什么的，去死就好了。”时，我甚至沉默了……谦治虽然只是懦弱，但他的不作为正是这个家庭渐渐分离崩析的另一原因。所谓纵容，亦是为恶。而曜子的父亲，在第一次犯下大错后，却又接二连三没有拒绝，以至于到最后无可挽回。
但他们表面上都是正常的。在别人看来，曜子仅仅只是个热心于宗教事务而荒废家务的妇女，谦治只是位卑躬老实而勤恳工作的上班族，而曜子的父亲，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衰弱老人。他们和社会上的其他人混杂在一起时，并无多大区别，仅仅只是一介普通人。但在作者冷漠的笔调下，随着剧情的一幕幕推进，正是这样看起来普通而正常的家族，最终走向了解体和崩溃。正是因为他们的平凡，在细思之下，才会极恐。这样的真实，近到可以触摸。
在一开始，“暗之部屋”的存在，仅仅是寿子的自我避难所。她明了自我内心的黑暗与不伦，所以亲手构筑了这样的一间“暗之部屋”，将之作为自己逃避社会问责、单纯享受自我的空间。这里的“暗”，产生于寿子心底的阴暗，为部屋所封锁，不为人所知。
而具有极端讽刺意义的是，这样一间本应藏污纳垢的部屋，却在后面成了精太郎和季衣子的避风港。而他们之所以躲进这里，是因为别无可去。如果说寿子的阴暗成就了这间“暗之部屋”，那精太郎的去而复返，恰恰说明——外在的社会的黑暗，比这部屋里更甚。濑户口以一个简单的脚程轮回，却写出了一道无比黑暗的现实。
防毒面具是另外一个象征物。精太郎刚从部屋里出来时，无法融入社会，需要一个面具来隔绝，作为暗之部屋的延续。在经历藏面具事件后，经过曜子的治疗，他终于不再失语，也不再将姑母错认为母，摘下了面具，可以说是跨过了恋母这道坎渐渐融入社会的表现。
但在最后，这个面具又被季衣子戴上。和精太郎对“暗之部屋”的去而复返相似，防毒面具在绕过一大圈后，又被戴在了头上成了季衣子的寄托。可以说，这个故事，简直黑、黑透了。不同于田中罗密欧在艰难困苦里最终给予人希望，不同于虚渊玄在被命运玩弄里不屈抗争，濑户口的笔端从来都是极黑到底，加上故事叙述的笔调刻意冷静到冷漠，更加剧了这个故事的压抑与暗黑。直如坠入沥青坑，粘稠、漆黑，无法呼吸。
庆幸的是，濑户口在最后，还留了一丝光明。一直只是浪荡不务正业的押川英，在听到怀孕消息后主动而执着要担负起父亲的责任；精太郎虽然有着不可言说的过去，却并没有扭曲性格，反而成为季衣子的救赎和依托。而在最后，尽管历尽劫难，但看到少男少女互相依靠在坐在树下时，虽然满心苦楚却又倍感欣慰。那张两人的黑色剪影依偎在一起的画面，是这个故事里唯一的一抹彩色背景。上一代的不幸会如轮回般投影到下一代，但这不幸，终归不会这般再无尽轮回下去，黑色的幕布与嘈杂的声音终会黯淡下去，留下的是那片翠绿之叶与欣和之音。在此刻，他们已拥有属于自己的、小小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