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9-19 23:09 /
“我要死啦哥哥。”
路鸣泽穿着葬礼用的肃穆西服,轻声对路明非说。
他胸口本来缀着一朵白百合,但是娇嫩的百合被捅穿心脏的石枪一起碾进了路鸣泽身体里,像是从他身体里长出来了这么一朵白花,露水从花瓣上滑落带着些许血丝浸润在了石枪上。
路鸣泽被钉死在巨大的十字架上,路明非需要仰望他。

路明非有些犹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xb3昨天发售自己刚买到手还没打开游戏,就被召唤到了这里,本来想赶紧回去打游戏,但是不知道小恶魔死了之后会不会收回他带来的那一切,包括那台小恶魔送他的ns。
但是屁嘞,小恶魔两只手都被木锥钉住,哪来的手去把ns抢回去?
路明非不愿意去想象手掌被刺穿的钻心疼痛,但是他更不愿意直视路鸣泽的眼睛。路鸣泽眼神称得上平静,万事都已经释然。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路明非曾经多次梦见这个场景,路鸣泽被钉死在熟悉的教堂外,自己内心深处迸发着自己也不明白的暴怒与悲伤。但是这次他的心境很平和,如果路鸣泽能下来说自己是闹着玩骗你的,说不定自己也能很平静的邀请他和自己看现下热播的动画片。
也许这一次他真的要死了。
“我不会吃你的。”路明非说。
“为什么。”
“不吃就是不吃,没有为什么”路明非声音越来越小,然后像根面条一样软下去蹲着了,摸着坚实的地面能给他多一点硬气。路明非其实知道的也不多,只是知道一个大概,如果自己把路鸣泽吃了就能从衰仔变成一只活蹦乱跳的暴龙王,比源稚生兄弟还要猛得多的那种。但是怎么吃掉路鸣泽他完全不知道,脑海里能想到的只有非洲食人快乐大家族围绕着篝火欢声笑语的场景。
虽然小恶魔死了没人追帐,但是要是真的死了还怪想他的。
“你的女孩已经死了,你不想去宰了那只龙吗?”
路明非心底有个地方动了一下,但是他没说话。
年轻漂亮的师姐诺诺被学院送去了哈萨克斯坦调查疑似混血种暴走的连环杀人事件,中途时运不佳被因为政变而变得热情的人民群众逼进了鸟不拉屎的无人区,然后在洞穴里偶遇了一只二代种。于是美丽的一生葬送在了同样美丽的图兰平原。
那天好几个人给自己发了邮件,都在语焉不详的说要坚强云云。然而实际上路明非听到诺诺死在中亚的消息后很神奇地没有感觉到很痛苦,他没有很特别的理由为了漂亮学姐伤心,因为人家凯撒少爷在听到政变消息后单枪匹马就去救他的未婚妻了,然后两人在洞穴里双双遇难。他只好感叹一句这就是老大,这就是爱情的力量。不求同年同月生,只求同年同月同地死。
新郎为新娘挡子弹是凄美的爱情故事,花童飞扑上去是个怎么回事。

“关你什么事,我......”
路明非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想好要说什么,咕哝了几句,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这些事情让路明非很乏力,他没有力气去组织语言解释自己和师姐的关系,反正也没有那个必要。伤心总是这样一滴一滴的积累,把人都陷进冰冷的湖。
路明非只好换了个话题吐槽:“你们恶魔都是嘎嘣脆,鸡肉味的吗,天天忽悠别人来吃。”
“贝尔格里尔斯的电视节目吃的那是虫子。”
“爬行纲的蜥蜴和蛇不是亲戚吗,龙也是亲戚吧。”
“哥哥我下次一定为你安排蛇类厨艺品鉴大会,让你从亚马逊吃到尼罗河。”路鸣泽笑了。笑得很吃力,小脸只是微微扯动了一下。
“可是臣妾真的做不到啊。”路明非愁眉苦脸。要是路鸣泽跟他说让他去校长的动物园里把那条大森蚺剁了做成刺身让小恶魔吃下就能救下小恶魔,估计自己哆嗦着也就上了。但是吃人实在是违背了红旗下生长的二十多年间的公序良俗,光是想想都头皮发麻。
“可以一点一点地吃我。”路鸣泽说。
“虫子和蛇我都没吃过,野外生存训练考试我把压缩饼干吃完后就求救弃考了。”路明非嘟囔“师哥那种猛人可能吃过。”
“哦不对,师哥那种猛人一星期不吃东西都能活蹦乱跳。”路明非又说。
帅师哥楚子航消失在了北极,废柴师哥消失在了南极。据说是同一条龙王干的,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南北极来回飞的。

路明非拔掉了钉在路鸣泽左手手心的的木锥,他本来只是想试试,结果这玩意儿没钉紧,用力一拔就掉了。路鸣泽的手不大,正是小孩子刚要抽条的时候还没正式长开。小手柔柔嫩嫩的,蜷缩起来,路明非双手刚刚好能握在手心。
“哥哥我要死了,我们要把世界都吃了。”
“能不能不要好高骛远,我还没开始吃你。”路明非叹气。
“那就把世界都点燃。”
“吃了你就有言灵·地球大烧烤这种技能吗?”
有这能力人类探索外太空能源就不愁了啊!路明非心说赶紧给NASA发一份自我推荐的邮件去。
“我其实是想吃掉你的。”路鸣泽眼皮越沉越低。
“那什么,虽然我确实不想吃你,但是我也不想被你吃掉啊。我可乐还没喝够呢。”
“可是我舍不得,把哥哥吃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呀,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活着多好,总有机会去沙滩温泉看新的女孩大腿。”路明非循循善诱。
小恶魔以前总是拿这些色诱他,现在的小恶魔太入戏,庄重肃穆,说话都吃力根本不吃这套。
天上下着雨,但是雨全都被停在空气里变成了水条和坠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雨的原因,手掌摸着很冷,路明非握着小恶魔的手很久都没有捂热。远处细密的白雾逐渐稀薄,裸露出沉静美好的夜空,夜空之下隐隐约约看见更远处的柔软温和橘色亮光。
原来这里是山颠,那些橘黄色的温柔亮光在山脚像萤火虫一样点缀,又好像极光一样流动。这里就是世界的山巅,只有路明非和路鸣泽在这。
即便是路明非这种糙爆了的汉子也不得不承认这份美丽。
夜空沉静如壁,一点星光也无,路明非孤独得想和月亮说说话都做不到。
路明非说:“路鸣泽你把我弄这来干什么。”
路鸣泽没理他,路鸣泽已经闭上了双眼,安静的睡了。
路明非只好蹲下来盯着山脚唯一在动的橘色萤火虫看,看它们动来动去,变幻成小狗喇叭花和飞机的形状。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他在叔叔家天台上坐着眺望CBD的时候。
全都安静极了。

渐渐地,路明非看出了一点门道,他发现那橘色是火,火里面有人。
橘色的萤火虫是征讨的火焰,数不清的战士们穿着破烂的盔甲持着暗淡无光的剑戟。弱小而连绵不绝的队伍包围了世界的王座,他们举着征召的火炬,他们要去履行人类的命运。
那些人类浴血奋战的史诗过往在白雾深处慢慢驶来。
路明非有些呆滞,他一回头发现路鸣泽变了,路鸣泽穿着小学生的制服,胸前的石枪消失了,一点伤口和血也没有,仿佛一开始就不存在。
路明非低头一看,自己也变了。自己变回了十多年前小孩子的模样,和路鸣泽穿着一样的校服。路明非手掌尝试性的抓了抓,小小的手确实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这里没有镜子,路明非用手触摸着自己的脸,也变成了小时候的模样。
等到路明非抬头时,巨大的十字架不见了,变成了巨大的棺材,小小的路鸣泽躺在里面。
棺材里铺设着柔软洁白的寝具,四周披挂着由十六世纪布鲁塞尔工人手工制作原料是金线和丝绸的奢华挂毯。路明非折腾了半天才用这个小学生的身体爬了进去。
“好吧好吧,我听你的。”路明非叹气。
“但是这要怎么吃啊?”路明非凑近小恶魔的手指。小恶魔的手指很漂亮,白净得不像是人。
路明非想了想,慢慢把食指送进了嘴里。
手指冰冰的,路明非用舌头感受了一下指节的位置,用牙齿咬了下去。手指太长,差点往喉咙深处扣。
路明非没敢多感受,赶紧吞了下去。
“卧槽我都没敢多停一下,赶紧吞了,不会划破我肚子吧。”
可能是龙的身体和人不一样,所有的支架骨头都是由更小的骨头组成,路明非总能很快的找到骨与骨之间的连接处,用牙齿撬开后就立即吞下。味道是肯定不敢品尝的,一路直接把左手都吃下去了。
“你是不是偷偷改造我的胃,我怎么感觉空荡荡的还能吃。”路明非狐疑。
“因为哥哥你本来就是空荡荡的啊。”
路明非一震。
仿佛数十年前的话语浮上心头,但是又好像比数十年前更早,仿佛千万年就听过这句话。尘封已久的保护一点一点的崩裂,好像有什么就要被释放出来。
原本有个诺诺,还有楚师兄和废柴师兄,老大婶婶叔叔陈雯雯把他本来就不大的内心填满了。但是诺诺死了,师兄们也没了。家乡的城市被不知名的龙王当沙滩堡垒给全推平了,所有人失踪。
是哦,好像现在就只剩一个小恶魔陪自己了。
游戏、漫画、电影、可乐全都干涸了。
所以才要用吃的填饱自己。

路明非把右手吃了,路明非把双腿也吃了,路明非把躯干也吃了。脂肪的、蛋白质的、骨头全都吃了。喉咙、胸腹、性器官、脊髓全都吃了。路明非啥也没想,就只是单纯的想要这样吃下去。什么都不需要,什么都不想要。想杀个天翻地覆,想把血涂抹在天地之间。

千军万马动地来。
地面的震动终究是比声波和火光早一步抵达了这里。
在这个身体里属于路明非的最后一部分通过眼睛看到了那些来杀死他的人类军队,那些人类英雄们冰冷坚硬顶天立地。人类也觉得奇怪,这位至德至伟至力的无上存在眼睛居然如此的哀恸。

路明非把路鸣泽的脑袋捧在面前,仔细看他苍白干净的小脸。
路明非亲了上去。
“晚安。”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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