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4-15 21:11 /
發軔於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馬佐夫兄弟》中的宗教大法官這一最虔誠卻又是最叛逆的信徒形象,揭示了“人”與“神”的根本對立。鄧曉芒在《靈之舞》中將人的本質結構定義為真誠與否的表演性的矛盾,而這與傳統對全知全能的神的界定完全相反。人是虛假的、自我矛盾的,而神是永恆的、毋庸置疑的。這就造成了人與神某種邏輯上的割裂,即人不可能純粹的信仰卻又暗示自己的信仰是純粹的,導致了信仰自身的矛盾性,進而產生了信仰的消解。宗教大法官從人的理性衡量這一切存在,並推導出被信仰的神至高無上和人性卑賤、無力承擔精神自由的結論。在人的本性決定了人的虛偽之困境中,佛洛依德通過“本我、自我、超我”三論為我們指出了如何得到精神自由的明路:否定作為主體的我,再而達到否定之否定的境界,最終在“此在”中消融自我的主客體矛盾,獲取意義升華。在超越自我的荊棘之路上,我們首先需要破除對於“神”的全面精神依賴,將“人”從“神”密不透風的羽翼下剝離出來,促使其走向獨立的成長。
“存在先於本質,生命全無價值,”如宗教大法官一樣,曉美焰也選擇了為人重獲自由意志而反對神,她是一個擺脫了卑下的個體物慾享樂而試圖拯救人類本原孤獨的英雄,一個飽受偉大的憐憫之苦,受神眷顧的被折磨者,一個捨棄了自己的本質,以慘痛的代價改造生命的叛逆者。如同鴕鳥從沙坑中抬起眼睛變成獅子,獅子歷經磨礪失去兇暴回到嬰兒,曉美焰獨立地脫出了“神”溫柔的冷漠,戰勝了自己對鹿目園的欲念,不再固守囿於冰冷的戒律的日神精神。當個體的理性行將就木時,焰就如西西弗斯一般,毅然繼承了狄奧尼索斯的衣缽,狂亂於對遙不可及的“神”的反抗。
在舉起叛旗的那一剎那,曉美焰完成了對自我的超越,成為了尼采筆下的“超人”。她蔑視一切,佔有一切,統治一切,是真理與道德的化身,是規範與價值的創造者,絕對自由,自私孤傲。芸芸眾生之中,焰以空前的覺悟與勇氣,攀緣那懸浮於深淵之上的繩索而抵達光輝的彼岸,與“神”並肩而立。如此之反叛不儘標誌著焰是對天國的否定和上帝的替代,更證明了焰對“神”信仰的純粹。托馬斯·阿奎那因此喟歎:“懷疑不是信仰的反面,而是信仰的一部分。”
對於任何試圖走進或遠離“神”的人而言,信仰與否,從來都不是僵死或固化的,而是在無數次認同或懷疑中去體驗“神”在心靈中的臨現,無數次在渴盼或失望中體悟至高者的形象。哪怕是在極端的悖逆或褻瀆中走進神,也比屈信和盲從更加可貴。焰的意義也在於此,她走近了神,儘管以褻瀆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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