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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在夜的水母前唱歌

我想在夜的水母前唱歌
文：夏与罚

我很厌恶“工业糖精”“量产型作品”等思考停止系的流俗讨论，特写此文权当抛砖引玉，希望真正喜爱这部作品，持续关注其讨论环境的人能从中看到值得思考的浅见。

故事从城市光景与少女的哼唱中开始，同时在此后一再运用着水母与灯的意象，灯就像是城市的呼吸切合着少女的声音。同时我们看到很多展现城市景观的空镜与人物活动于街道间的镜头，这正是夜的、涩谷的、水母。

真昼是一名在外人面前会隐藏情绪，善解人意的温柔少女，但在街道中、浴室中我们都能见到她“咿呀”这样大叫的表现，结合此后微笑着否认绘画、放弃恶魔装扮、一次次在心里想而不敢做、自认普通、妹妹提及的“安全牌”等都能看出真昼有着压抑自我人格的倾向，或是理解为“羞耻心过重”吧。


  一开始就出现了特别流行文化的竖屏短视频、抖音等元素（笔者并未用过抖音），有人将之斥为“网红感、网红动画”。这里我想引入对于“当代性”的讨论，真的有人还认为我们活在一个传统价值观下、身份证明靠纸质记录、社交手段只有电话短信的时代吗？年轻人需要描绘当下的作品，而不是一再使用过去范式的偷懒的作品，更况且动画本就是一种流行文化，更应该跟上时代才是。除了抖音之外，作品中还出现了诸如戴着耳机边走路边通话、通过社媒账号证明身份、网红当街开播等具有当代性的场景。如果这是一部背景更为老旧的作品，恐怕我们就不得不看到更多关于真昼证明自己身份的冗长内容了，从中或许就可以看出社会节奏对于文艺作品的影响吧。当然，以上是大于作品内容本身的感概。


两处出现“真昼老师”这个称呼时，说话人都没有正脸入境，一次直接在画面外了，一次没有露脸。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第一次“真昼老师”时将主要人物画在画面边缘，同时展现场景全貌的手法在作品中多次使用，人物被弱化了存在感，就像是“氛围”（外界）在自行其是一般。再进一步说，这也是真昼用以说服自我的空间。


第一次出现卖场的袜子。
我很赞许一边交代信息一边展现城市景观的做法，这帮助我们在后续的内容中清晰感受到属于涩谷这座城市的空间感。叙事推进得也很丰富顺畅（心理交代、画面行动、城市景观）。

第一次脑内小剧场非常有真昼的味道，擅长迎合氛围的自己一点也不开心，一回到家就用“啤酒”跟“想要辞职”的想法麻痹自己，可以说是成人版的水母（寄托）了。

被问到“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时，“想要成为有着想成为的目标、喜爱的事物的人吧”“像我这样的人别说是选择了，光是被选上就已经拼尽全力了”。这其实是一种自我矛盾；真昼知道自己已经有着喜爱的事物，并且做出选择了，但她放弃了，并且对此抱有强烈的面对自己的羞耻。
这里选择恶魔或是天使是不重要的，因为真昼所需要的不是“变得特别”，而是坚持自我的勇气。不是在选择什么，而是做出选择时的态度，花音在这里就显得很干脆，甚至略带强硬地抢过了真昼面前的恶魔装扮。

在电影中也常常可以见到固定机位下在主角来到现场之前/之后继续捕捉信息的做法，这样有助于体现空间的流动性，有一种写实感。

转了一圈后再次回到卖场，此前在这里谈话的路人已经走了，独自一人的情况下真昼喃喃自语着“果然没什么人气啊，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喔。”一方面这表现出了真昼在“独处”与热闹的场景中的性格差异，另一方面她所选择的袜子也就是她自己，一个能够被自己选择的自己。


多次闪回的列车；阻隔实现又发出噪音的列车无疑是最能限制表达的了，同时在文艺作品中这也是常见的“阻隔”的意象，就像之后真昼想象中“不要再玷污我的画了”这句话没能说出话。“我根本就没有权利讲这句话”。羞耻心，自我矛盾。
第二次出现列车；常识跟羞耻心在阻隔她追逐那位肯定自己画作的神秘少女，但这就是真昼一直以来所盼望的“被选择”的机会。


这场“跟踪戏”依然没有放过展现城市景观的机会。
在尴尬的、自爆性质的大喊之后，空间凝固了，如果不能证明身份就不得不向“你凭什么令我相信你是我最喜爱的画作的作者呢”这种尴尬经历滑去，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延续出后面的故事。

用账号表明身份

边对话边闪回旁边的滑板组，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明白这里的用意，应该一方面是对空间感这一城市塑造的延续，一方面用涩谷中年轻人的活力鼓励两人间的倾诉吧，也在鼓励真昼走出自我的牢笼。



在真昼被铁丝网围起来的镜头之后就紧接着“能理解你会想放弃当偶像的心情，被周遭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很难受吧”。
知道花音的头像是水母之后立刻就明白过来了jelee的意思，却接着说“你的喜好真是奇特……”又是羞耻心的不坦率表现。



这一幕真正将灯光、音乐、城市、水母（自我）间联系了起来，耳机线上的反射光将真昼与认可她的人联结起来，而背后是城市七彩斑斓的霓虹灯。



耳机被甩落下来的这段作画也很有意思，很能够展现两人间的主动性差异，真昼还处于了解花音的阶段，没有更积极地递过耳机给她，而是稍显冷淡地夸奖花音的歌词。之后花音爬上护栏自白时，真昼也依然是这样的表现。这其实就可以证明水母完全不是所谓的“遇上特别的她”的展开了，而是你选择了我的画，我选择了你的歌词，而这（画/歌词）恰恰就是我自己。再补充关于“当代性”的讨论吧，当宏大叙事离开人们的生活之后，现代的空间已经变成了小叙事林立的景象，比起国家、民族间的身份认同，在小叙事中更多是通过兴趣确认自己。于是我会在上文提到选择那条自己喜欢的袜子，其实是一种自我鼓励的表现，那么将这移植到绘画与歌词中是不是代表她们已经彼此选择了呢？这种浪漫我认为与“出现一个特别的人将我从无趣的生活中拉出来”是不同的，当然你可以说这也包含了后者。

你这不是很清楚吗w
再接下来有一个自上而下的长镜头，因为两个人都无法面对此时的真昼，所以画面需要暂时远离她们；花音失落地发现“原来你也是个普通人”，而真昼唯独不想被坚持了自我的人这么说，并且搬出“接下来就要升学考试了”这样的借口。在一部强调自我，主人公也没明显出现绩效危机的动画中，唐突出现一句“为自己的现实生活”考虑的句子，很明显是在用所谓“普通人的想法”去对自己蒙混过关。

这里真实使用列车作为转场也回收了前面两次作为意象的列车，令列车的阻隔感变得更加强烈了。
在浴室中也仍然表现了真昼在独处时的状态，随意大喊大叫，更加活泼一些。

这句配音我初听的时候感觉有一点点怪，因为太用力了，就像是撩妹的电台气泡音一样，不过如果结合花音接下来的行动就很能明白她的语气了，因为她是认真的想要在“夜的水母前唱歌”，这句话里的“水母”有真昼所画的那副壁画跟真昼本人两重含义，一方面真昼所画出的水母是花音的身份象征（想要在对自己有特别意义的场合下表演是理所当然吧），另一方面这也是难得直接向真昼表白（对作品的心意、鼓励她的心意）的机会。
歌词中“闪耀在其中的你”对应MV式闪回里真昼逛街景时的画面，无疑是真昼所最渴求的“受到认可”了，因此她飞奔上去画出花音的水母，这是对彼此最本质的身份认同。如果我说到“长笛与双簧管”，想必会有更多人理解这层含义吧。

这一段作画也非常精彩可爱，仅仅在第一集中值得一提的作画片段就已经不少了，虽然也谈不上多超规格的制作吧，但相比动工自己近几年的作品已经无疑是一次跃升了。并且比起作画的精细、流畅度，我个人非常在乎的是动画师能否抓住一段演出中的重点，就像画动物的难点不在于把它画得多精致，而是它行动时的真实姿态。耳机滑落的轨迹，真昼捂住自己袜子的场景我想是有对重心的足够理解。
真昼对我来说，毫无疑问是四月动画中最可爱的女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