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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羊镇』——英雄の死

『龙头濒死，YS暗流涌动』
（一）
在回家的路上，医生突然感到一阵伤感。雨不知何时停了。低着头，一边用伞戳着路上水洼的表面，一边漫不经心地走着。一种无可救药的悲伤涌上医生的心头，其中也包含着让人感到揪心的寂寞。这到底是什么反应?也许是多年来一直附和别人感情的报应，打乱了自己的感情机制，也可能只是年纪大了而已。

太刀川良馬与クリス・ツェー十五年后的重逢:彼此的「眼睛」都拥有特质变异，一个能够窥探到无论隐藏得多严密的东西，另一个则可以看穿他人的内心。
最后的时刻，老朋友互相道别，クリス・ツェー送给了太刀川一个礼物，极尽荣华富贵的特异功能帮派头目，临死之际怀抱着的感情。
没有任何虚假与隐瞒的感情，流入医生的心里，这是真正的告别，
“我讨厌黑帮，但你似乎是个例外。”
“那是我的荣幸。”
“多保重。”
医生正欲离开，クリス・ツェー叫住了他，
“太刀川先生，可以再等等吗？”
“你觉得死亡是能切身感受到的东西吗？就像疼痛，亦或是感受到炎寒一样，我想死亡的瞬间一定有着什么特别的感觉。”
“很遗憾，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我不知道，「那时」明明已经看过了，我却依然不理解，在那之后虽然也有过机会，但恐惧终究还是占据了上风，最终我没能鼓起勇气去窥探。”
“我啊，在死亡临近的那一瞬间，不会使用任何止痛药，我会尽可能让意识保持清醒，观察自己濒临死亡的过程，充分体验死亡带来的感受，这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乐趣。”クリス・ツェー对医生笑道。

（二）
クリス・ツェー病情骤变，急转直下，躺在病床上的龙头指示手下召集YS的干部，是时候做最后的告别了。
马明、谢亮、黄树人和エリー・ホワイト四人面对面坐在会议室里，彼此无言，
“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要来打个赌，赌谁第一个来。”马明一如既往地用着欢快的语气说道，嘴角露出笑容，眼神里却流露着疲惫，藏在背后的那一抹忧郁无法被掩盖。
“我可没有那种心情。”ジェフリー・ウォン秉持着严肃的态度，白皙的额头上血管绷紧，眼睛下方是深深的黑眼圈，是因为即将失去信赖的结义兄弟，还是因为对失去伟大英雄的组织今后将走向何方而不安，无从知晓。
在会议室露面，就等于是接受了父亲的传话，踏上了接班人这条路，如果想拒绝与YS产生联系，就应该在事态发展到这个局面前做些什么，但谢亮什么也没做。从收到婚礼邀请函的那一刻起就有这样的预感，这座城市的人不会放任クリス・ツェー的继承人不管，总有一天他会被这座城抓回来。只有一个办法，禁忌的手段，谢亮也不能确定最终是否会奏效，如果一切顺利，他就不需要再考虑成为YS的继承人，虽然还没有得出结论，目前还是倾向于不应该使用。

“廖志明。”
“哈哈哈哈，你疯了吗，那个男人怎么可能为了龙头神色大变地跑来，就算大哥身体硬朗的时候，他也不懂什么是尊卑有序，现在一定比任何人都开心呢，阿亮真是不擅长赌博啊。”
“廖志明无论在街上和组织里评价都很高，但人不受欢迎。如果今后想要成为YS的继承人的话，肯定希望在组织内更受欢迎，哪怕只是早一点点赶来，展示一下自己的忠诚，这也会改变大家对他的印象吧。”
“谁都知道那家伙看不起龙头，事到如今还如此逢场作戏，估计没人会被他蹩脚的演技欺骗吧。”
“是吗……比如说，那个平时耀武扬威的廖志明，在龙头老大临终的场面上，流着汗，连头发也来不及打理，气喘吁吁地跑来，那些平时不了解他的年轻组员看到，会不会一下子上当受骗呢？那种事情，不在于摆架势还是别的什么，做了才是最重要的，就像织田信长死的时候，秀吉是最先回来的一样。”

大厅里一阵沉默，电梯前等候的部下偶尔发出的咳嗽声在地板与天花板之间回响，那么，会如谢亮所料吗？廖志明如果是第一个前来的，他进屋的脚步声就会成为YS继承权争夺战开始的信号。只要按照龙头的遗嘱前进就行了，这里应该没有人会这样想吧，如果一个伟大的领袖离去，必然会以某种形式引发各种各样的问题，虽然可以事先采取对策，但那是有限的，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避免这个问题产生的方法倒是有一个，方法很简单，龙头正值壮年，不该过早离去，假如クリス・ツェー带着健康的身体与深不见底的欲望从死亡的边缘回归，那么在他寿终正寝之前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在一定程度上，能够防止马明头上仅存的几缕头发继续脱落，也能够让ジェフリー・ウォン苍白的面容变得健康一些，而且，谢亮就可以完全不用插手组织事务，然后叹着气咒骂这几天麻烦事真多，出城回到大学生活中去。也就是说，最终计划就是让龙头不死，谢亮不由得回想起了那天开玩笑般地和汐健慈朗讨论的话题——让YS的龙头成为拥有不死之身的特殊型B，在老鼠吃老虎肉的实验里，有几只从老虎那儿继承了超然的生命力，如果是那种程度的再生，医生放弃治疗的病症也许能够奇迹般恢复，虎的身体组织已经不存在了，但我们有替代品，而且这是一个倾向值更高的个体，联系汐松子，让她割开手腕，让父亲吸一口她的血液，如果说是为了救下自己的父亲，她大概不会推脱，说不定还会主动献血，应该不会成为计划的阻碍。

问题还有不少，首先是特殊型B化能否如预期那样成功，在老鼠与老虎的实验中，我们发现六只老鼠中有五只发疯或者死亡，仅存的一只也没有获得原来那只老虎的生命力，因为实验次数很少，也不会是单纯1/6的成功率，可能只是出现了一起极其罕见的情况，不能够保证在人身上同样适用。这是一场彻底的赌博，至今为止，利用松子的血液进行的实验，从未成功过，以前二人在那间地下室研究那种不可思议的体质，实验在中途被迫停止了。

以前也尝试过把她的血液混合进饲料喂给老鼠的实验，但是几乎没有得到什么好的结果。 老虎的倾向值为2700，而松子的倾向值则超过了5300。 这个极高的倾向值足以让只喝了几滴血液的正常小鼠马上发疯或者死亡。 虽然以老鼠作为实验材料进行了多次实验，最终也没能制造出像松子一样具有再生能力的个体。 但这次和那时有些不同，我们遭遇了那只老虎， 它也拥有不死之身的力量，而且是以前《玫瑰俱乐部》里不死女人表演中所使用的个体，这只老虎在吃掉了不死女人的身体后特殊化了， 明明我们在松子身上实验了好几次也没有成功。

两起案例中到底存在着什么差异呢？经过深思熟虑，我们找到了一个区别，在松子协助的实验中，采集到的血液会储存在别的容器里，然后再用来喂老鼠，而老虎则是直接咬住了对方。虽说只是暂时分离，在成分上似乎没有什么差别，但在实际发生的过程中，这种无足轻重的变量有时可能会改变最终的结果，特别是在以特异功能为对象的实验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更接近魔术之类的东西，拥有超越常识力量的特殊型B，拥有如此魔术般的要素也不足为奇。所以，如果这次让父亲直接喝下松子的血，他获得不死之力的可能性并非为零。

但是，如果失败了呢？这次的实验也是，六只老鼠中有五只不是疯了就是死了，如果对象是クリス・ツェー，如果只是缩短一个本就时间不多的病人的时间还在可控范围内，但如果他变成了一个丧失理智的存在呢？クリス・ツェー是这个城市影响力巨大的领导者，身体恢复至健康状态的他，一定会重拾往日的威望，假如在此基础上失去了理智，该怎么办呢？必须杀了他吧，可他已经获得了不死之身与作为类型B超凡的身体能力，很难把损失降到零，到时候，我们将不得不把一个伟大的组织创始人当成一只疯狂的野兽来猎杀……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剧本，并非所有的类型B都会非常明显地发疯，而是呈现出一种阶段性，即使看似清醒，背地里也可能陷入某种妄想之中。如果就此再生的父亲几乎保持着清醒的状态，在目不能及的地方却埋藏着疯狂的种子，周围的人谁也不会注意到，他们会一如既往地追随他。如果真是这样，谢亮无法想象等待这座城市的会是怎样的结局。

虽然汐健慈朗轻易地提出了建议，但怎么想都不会认为是个好赌局，如果和筱喬商量这件事，她肯定无论说什么都会想要押注的吧，希望双亲能够活下去，这是作为孩子该有的心理，谢亮作为儿子，也许本来就应该这样做，但是——第一个来访者似乎比预想的要来的早……

来的不是马明预料中的刘建志，也不是谢亮预想的廖志明，“哎呀，吓我一跳，没想到龙头已经是这种状况了呀。”胖乎乎的赌场老板ダリオ・ボネット在他那油光满面的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丝悲伤的神情。“达里奥先生，怎么来得这么快啊？”马明有些不高兴。“啊，不，我正好想来探望下龙头呢，这不车子刚到格兰德塔，就接到了通知，所以我就直接上来了。”看着马明的脸，达里奥很是困惑，在他看来，这样板着个脸真叫人无法理解。

“阿亮，如果哪一方的预测都没有正确，该怎么办？”
“没办法了，自己下注的先来者为赢家。”
“只能这样了，第一个登场的是达里奥，总觉得无法释怀呢。”
“没办法，本人看起来也没有恶意。”达里奥注视着互相耳语的两人，“那个，现在上门叨扰的话是不是不太合适？”
“不，哪里的话，准备好了吗？您要和龙头见面吗？”就在ジェフリー・ウォン准备起身的时候，马明的部下再次掏出了手机。
“是谁？”马明迫不及待地提问正在通话的部下，“……是，是廖志明先生。”听到这句话，他叹了口气，瘫坐在沙发上。

“诸君，真是糟糕透顶的天气啊。”廖志明和部下一起走下电梯，他穿着高尔夫球衣，浑身湿透了，一阵疲惫感向众人袭来，“唉，正在院子里打伞雨中练习击球呢，突然接到消息，换衣服也没来得及，就这样来了，中途车还出了故障，好久没有这样全力奔跑了，全身都湿透了，嗯，怎么了小黄，不舒服吗？”当然，ジェフリー・ウォン并非身体抱恙，廖志明演得实在太像谢亮事先指出的那般闹剧，他只能捂着嘴，强忍着不笑出来。
“啊，那边那个不是达里奥先生吗！”老廖瞪大双眼看着达里奥。“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是第一个来的。”依旧埋在沙发里的马明闷闷不乐地说道。
老廖皱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刚刚才接到联络，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再怎么说也太奇怪了吧。”
“刚好就在附近……今天不知道怎么搞的，我怎么好像一直在被责备啊……”达里奥先生再次感到疑惑。
“你这么在意干嘛？”谢亮忍着笑明知故问道。

“那么立刻会见父亲，ジェフリー・ウォン，一切准备就绪了吧。”
“是的。”
“那我们走吧，首先是比任何人都要早到的达里奥先生。”廖志明满脸愁容，谢亮假装没有注意到，“第二位会面的廖先生，请在这里等候。”
“好不容易过来的客人却按照先后顺序见面，不是很失礼吗？”廖志明苦笑道。

把接待廖志明的任务交给部下后，几人和达里奥一起乘上电梯，前往父亲那边。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谢亮让达里奥和ジェフリー・ウォン先走，自己则对马明耳语道。
“我当然记得，男人可不会食言。”
“不愧是YS中受人敬仰的马明。”
“真是的，真不该玩这种无聊的赌局。”马明一脸苦涩地叹了口气。

濒临死亡的龙头仍然意识不清，但一见到客人，也许是精神紧张，似乎马上恢复了活力。 自尊心作祟的他，尽可能地清除身上的管子和感应器，在护士的帮助下换上平时穿的西装，把床高高地扶起来，整理成只要能去除身上的血痂，乍一看就不像是晚期患者的样子。 尽管如此，无论如何也拆不下来的心电图，“哔哔——”地用电子音传达着他的心跳， 以这个声音为背景，开始了和干部们的最后告别。

第一个站在他面前的是Y地区的赌王达里奥·邦尼特。这个胖胖的意大利人在青年时期原本是作为厨师引渡到日本，后来在工作的酒店里引发了事件，于是逃到Y地区，就职于YS开设的赌场后厨，这就是他进入黑社会的契机。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履历，实际上在来到这个城市以前似乎就已经在从事不法的勾当了。作为一个以暗巷为根据地的黑帮，以赌博为组织生财之道。平时他的姿态放的很低，谨慎地对待其他干部，但作为一个大家族的BOOS，不可能如此懦弱，是个难以捉摸真实想法的人物。

作为意大利人，他非常注意仪容，穿着考究的西装，每天都让专职美容师打理头发和胡须。和往常一样，今天也因为站在クリス・ツェー的面前而紧张得整张脸都绷紧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之，接到您的联络真是让我十分惊讶，碰巧我今天正准备前去看望您……不过，这样看来，您的病情似乎并非听闻到的那样严重啊……” 达里奥露出不安的表情，看起来并非是在演戏。

邦尼特的家族和YS的其他家族一样，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没有地域关系，仅凭金钱维系着的利益集合体。虽然人数众多，势力的凝聚力却很弱，不具备能够作为龙头继承人的实力与背景。就这样保持中立，开展独立的业务已经十分艰难，クリス・ツェー死后，他必然会被迫做出选择加入某一方势力，从他目前的状况来看，心里应该惴惴不安吧。
“离得有点远了，靠近点。”谢亮的父亲沙哑着嗓子指示着，“那么，失礼了……”达里奥僵硬地将自己的耳朵贴近那张嘴唇。“是的，这样就好。……那，达里奥，你的儿子现在稍微安分点了吗？” 龙头的声音有些嘶哑，但清晰得足以让站在一旁守候的人也能听到。“是的，托您的福。” 达里奥惶恐地用手帕擦了擦汗。他的长子索尔·邦尼特就是那个被禁止出入马美美举办的派对的人，以花心而出名，有着种种轶事。
“最近总算是安定下来了，工作方面似乎也相当努力呢。”
“是吗，很靠得住呢，夫人身体似乎有点不适，现在怎么样了？”龙头问达里奥的问题几乎都是有关家人和个人生活方面的。达里奥是个把自己的生活看得比生意还重要的人，这些话题究竟是为了迎合他，还是龙头真正想知道的事呢？说不太清楚，总觉得有些散漫的对话还在继续，不过，从如此衰弱的病人的话语里寻求特别的意图也许本身就是个错误的选择。
“我死后，你还会像从前那样支持作为下任龙头的我的叔叔、我的部下，还有我的儿子吗？”クリス・ツェー在谈完这些话后说道。“当然，我会尽我所能。”尽管表现得十分恭敬，但这番话和态度是否来自于真心呢？达里奥离开了房间。
“那样的家伙，需要特别小心谨慎地对待。” クリス・ツェー对一旁站着等候的三人说道，像是在提醒一般。“虽然他为人低调，但自尊心却极高，情绪常常先于算计。平时表现得相当理性，但一旦伤及自尊，他可能会以无法预料的方式进行报复。” 说完这些，龙头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你没事吧?”听到老黄的问话，クリス・ツェー微微动了动下巴，点头示意。他是打算就这样教导我们每个干部的特征和应对方法吗? 一想到这个我行我素的父亲，为了这个原因，没有把自己临终前的宝贵时间花费在自己身上，而是为了死后的事业，空气突然变得凝重起来，谢亮还以为他会对自己死后会发生的事持无关紧要的态度呢。是执念吗，果然还是不甘心吧。

正思考着，廖志明走进了房间。显然，是个问题人物，在クリス・ツェー去世后的YS中，最有影响力的人就是他。他所在的家族是这个地区长久以来以最大势力著称的集团，比起YS的前身义胜，本就是更上位的存在。如果YS这一联合体最终因领袖的死亡而崩溃，他的组织很可能会借机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去。廖志明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对于高位他也同样具备与之匹配的野心。

那个今后会成为焦点的男人，现在穿着高尔夫球服，神色悠然地站在クリス・ツェー面前，未能第一个赶往此地的动摇已经消失了，恢复了往日无畏的表情。
“你看起来比我想象中要好。”马明无言地催促着，廖志明把脸凑到龙头嘴边，“如果看起来如此的话我会很高兴，但是很遗憾，我的生命已经所剩无几了。不过，对廖先生来说，也许是期待已久的时刻。”以这种挑衅的态度回答，让廖志明有些意外，“开了个不好的玩笑啊。”

“我和龙头已经认识很久了，回想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义胜的前辈家里吧？那时你还是个流鼻涕的小鬼。”
“你却已经是这个家族的老大了。”
“当时的我可没能想到，你会接管这个地区的帮派，自己成为Y地区的龙头老大。”
“你还记得那个时候你说了什么吗？”
“我忘了。”
“我还记得很清楚，你是这样说的，‘能力强的类型不会有什么大成就。’”
“哈哈，我说过这样的话吗？”
老廖笑了，就谢亮的观察来看，那笑容看起来只是在笑自己还记得当年的发言。

“变种人激起了普通人的恐惧，如果是因为特质变异而生出丑陋的样子的话，就更是如此。在这个世界上，正常人占据了绝大多数，就算有很高的能力，也会被拖后腿，终生难以跃居高位。我记得很清楚。”听到这句话，老廖耸耸肩，调侃道。
“这种认知在当时是很普遍的。很难想象像现在这样，发达国家的政府首脑阶层中会出现几名具有特质变异的人。如果我当时真的是这么说了，也只是道出了当时的一般常识而已。”
“不，我是在感谢你。就是因为有那句话，我才能以此为前进的动力，走到现在这一步吧。”廖志明似乎把这句话当成了讽刺，只是无言地笑了笑。

“自从YS成立以来，我们开始一起工作，你是个非常出色的商业伙伴，如果没有你，现在的YS也不会存在，这一点毫无疑问。”
“也就是说，我在无意之间，培养了一位名为クリス・ツェー的伟大龙头，以及一个庞大的组织YS。”廖志明略感惊讶地叹了口气，而クリス・ツェー却一脸严肃，用三只眼睛死死盯着老廖的面庞。

“我有最后的一个请求要向你提出。”
“”是什么？”
“我希望你在我去世后继续管理这个组织，并顺其自然地把我的儿子谢亮培养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龙头。”
“你说的顺其自然是什么意思，在这个话题下我不太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就像我第一次遇见你时的那种方式，就可以了。不，应该可能会采取更加粗暴的做法吧。”
“我并没有打算培养龙头。”
“结果是一样的。我的儿子会克服任何困难，像我一样把你当成养料。”
“我完全不理解你今天的话。”廖志明面不改色，但在看着这个垂死的病人时，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了一种类似愤怒的敌意。

“你应该明白，你全部都知道，我当然也明白。”
听到这句话，老廖左右摇了摇头，“算了，什么都行，只有一件事，我认为你应该更加平静地度过自己的临终时刻。”
“这是天性使然，虽说马上就要死了，但人是不可能成为别的什么人的。”
“我也希望如此，我向你致以最诚挚的敬意。”老廖说完，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离开了房间。

廖志明走出房间，门被关上的瞬间，左右的马明和老黄嘴里同时发出一声叹息，为什么要刻意说出那种几乎可以说是宣战的话呢？正当困惑之际，“嘿，情绪高涨起来了吧？我死后，你们三个必须好好教训那个桀骜不驯的男人，经营起这个易碎的组织。”
“我希望你别多管闲事，把工作变得更难做。”谢亮愤怒地回答道，“别那么生气嘛，我也一样，经营一辈子的东西免费送给别人，多少有点不自在。”
随后，刘建志、壬生屋タカシ、ジョゼ・フェルナンデス按先后顺序逐一前往房间，与龙头进行最后的会谈。在谢亮看来，这似乎是一场闹剧，但人之将死，这样的仪式或许是必要的。

廖志明刚走出房间，刘建志便紧随其后进来。从字面上来看，他的名字很有大陆的风格，日语则是りゅうけんし。事实上，没人知道他来自哪个国家，自己也不肯说。作为类型A特质变异者出生的他，父母的爱与平和的家庭注定与之无缘，时常出没后街沉迷于暴力和犯罪，在被クリス・ツェー发现之前，过着没有未来的生活。加入YS后，作为龙头的忠诚部下，在名为“红棍”的暴力执行部门顺利地出人头地，不久就获得了“双花红棍”的称谓，意味着他是部门里最优秀的那个。现在，作为干部之一有了自己的家室，年龄32岁，是干部中最年轻的存在，据说隐藏特质变异的华丽假面是源自京剧里「孙悟空」的设计，另一面还刺有花和尚鲁智深的刺青，这些成为了他个人的标志。由于有着这样的经历，他对龙头的感情与其他干部明显划分到了不同的层次。

刚一进屋，他就扑到躺在床上的クリス・ツェー的膝盖旁，颤抖着背，开始怮哭起来。刘建志不仅仅是拥有类型A的能力，个子很高，还有那从未缺席武术锻炼的肌肉发达的肉体，单凭这些就足以震慑他人，此刻，他却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喂，别这么哭，太难看了。”龙头苦笑道。
“可是龙头！”刘用袖子擦了擦面具下面的脸，颤声道，“我实在无法相信这样的时刻，为什么像龙头这样的人，非得这么快死不可呢？”

刘始终保持着这个状态，几乎没有成立的对话，龙头告诉他，需要改正自己性子急的毛病，照顾好自己的部下，保护好自己的家庭，其次是学会用暴力以外的方法去解决问题，因为是容易被人欺骗的性格，所以一定要秉持怀疑精神，特别是那些花言巧语之人。刘一边大哭，一边嗯嗯地不住点头。

クリス・ツェー教训人的态度与措辞，与对待其他干部时明显不同，毕竟是作为养子的部下，果然也会抱有特别的感情，谢亮一边思考着，一边观察着这场会面，刘走后，龙头的话看起来十分冷淡。
“把他提拔到这样的位置，或许是个错误的决定。”谢亮想让父亲说明一下原因，但此时的龙头看起来已经相当疲惫，在接待下一个干部之前，似乎需要至少恢复一点体力，谢亮把憋在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半小时后，乔西·费尔南迪斯来了。在YS的 干部中，他的势力仅次于廖志明，在这个城市也有着悠久的历史。不必多说，他也是决定龙头去世后YS命运的重要人物之一。他看起来一点也没有慌乱的样子，静静地站在龙头身边，注视着他的侧脸。
“你的女儿们还好吗?”
“真是让人头疼。”
“真有那么为难吗? 看起来她们谁也不打算嫁出去。”クリス・ツェー撇撇嘴，做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费尔南迪斯面无表情，如今的这位与其说是黑社会的大佬，不如说是声名狼藉的美人三姐妹的父亲，他很少把感情外露，如岩石般粗糙的脸庞深处，闪烁着焦虑的目光。年轻时似乎也有血气方刚的一面，但就谢亮所知，乔西·费尔南迪斯是个沉默寡言、肃穆庄重的人，具备上了年纪的手艺人与体力劳动者相似的风貌。
“我和我的妻子都不再年轻了，我们希望她们能早日找到合适的人选。”
“整日围着你女儿转的那些人，不喜欢吗？”费尔南迪斯没有回答。
“如果不考虑成为我的继承人之类的事，只是作为一个可靠的丈夫，让她们本人幸福的话就好了。”
“阿亮。”费尔南迪斯突然抬起头来叫谢亮的名字。
“是。”谢亮和费尔南迪斯见面的机会不少，但彼此之间的交流却甚少，所以在这种场合被叫到名字，感到十分困惑。
“你离开过这个城市一次，为什么又回来了。”问话的内容从他嘴里蹦出来，出乎了谢亮的意料。

“在这种地方露面，看起来不太像你的风格。”就连龙头的动向似乎都不感兴趣，这个一心埋头工作的人，居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这座城市中，你似乎还有事情要做的样子，就连我也会感到意外的。”
“我认为，这可能会招致一场腥风血雨。”费尔南迪斯认为谢亮的存在会加剧龙头死后混乱的局面，或许会让场面变得更加血腥也说不定？虽然无法确定费尔南迪斯说这番话是以怎样的预期为前提，但至少可以看出他并不像是对谢亮的存在持欢迎的态度。费尔南迪斯想象着像往常一样，无论这个地方发生怎样的动荡，他都会保持中立，但在今后，也许并非能够断言总是如此。
“我并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而且，我也不希望看到任何人的血白白流淌。如果一切能圆满解决，我们会很乐意得到您的协助。”费尔南迪斯没有回答，只是静静注视着谢亮。
谢亮不想被其看穿隐藏在表情背后的真实意图，但还是默默地回望。

费尔南迪斯无言地把目光转向了クリス・ツェー。“你不该在这种地方与我们进行交谈，在所剩无几的时间里，应该尽可能多地和家人一起度过，如果是我，我会选择这样做的。”
“感谢你的忠告。”
龙头哭笑道，“你说的没错，但我似乎终究无法到达那样的境界，我仍然无法放弃……这一切。”
对于“我仍然无法放弃”这句话，谢亮突然间打了个哆嗦，在这种场合下，除了自己以外，恐怕没有人会以这样的方式去解读，如果父亲真的不想放弃的话……或许还是应该把那个方法说出去……

“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可以吗？”面对クリス・ツェー的提问，费尔南迪斯点了点头。
“你是为了什么选择加入YS？”
“因为是你邀请我的。”
“是啊。但是，我没想到你会如此轻易地就加入进来，你总是保持中立，不与任何势力联手，你本可以像八龙会的「老人们」一样独立，不受束缚。”
“……我有理想。”费尔南迪斯沉思片刻，谨慎地回答道。
“我想让这座城市成为更和平，更加富裕的地方，让走投无路的同胞们能够满怀希望地活下去，我认可了你施行的政策。”
“真是个让人感到意外的答案，借用你刚才的话，当时的我，不是比任何人降下的腥风血雨都更加猛烈吗？”
“如果没有你的话，只会有更多的牺牲者，这座城市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能得到这样的评价，我感到无比荣幸……”
クリス・ツェー的话丧失了往常那般调侃的意味，神情肃穆。

“如果当时熟悉这座城市的人现在再看一眼，只会对其产生的变化感到震惊，这都是因为你的努力。”
“不，这只是时代的变迁，我虽然从中推了一把，但个人的力量终究微不足道，任何事物注定随着时间而改变。”
“不必谦虚。”
“而且，我还觉得不满足呢。”
“这就是欲望扩张的表现。剩下的工作应该交给后来者了，你已经付出了足够多的努力。我再重申一遍，最后的时间应该为自己而使用。”
“哪怕是现在，也全都是为了自己而用……”クリス・ツェー这样说着，闭上了眼睛。
“不好意思，我突然觉得累了。”
“是吗？看来我逗留太久了。”
“不，时间恰好，谢谢你， 乔西·费尔南迪斯，然后，再见吧。”
费尔南迪斯走后，龙头依然闭上眼睛保持沉默，正如本人所说，只是有点疲惫，看上去不像是在休息，也许是在哭泣？不知为何，谢亮的胸口一阵悸动。
“你们……”クリス・ツェー闭着眼睛开口道，“乔西·费尔南迪斯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如果有困难，可以去找他商量。”

快到十六点的时候，最后一个来到格兰德大厦的是壬生屋タカシ，Y地区卖淫产业大王的二代目，每次见面他都穿着不同的西装，戴着不同的饰品，但眼睛总是布满血丝。长相并不丑陋，但因为皮肤白皙，总是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他身上的衣服和珠宝都是用街上那些穷苦女人卖身的钱换来的，因此街头巷尾都称他为“吸血鬼”。事实上，并不是所有在他的统治下出卖身体的女人都是贫穷与不幸的，那些遭受悲惨命运的女人，与其说是因为他那些恶毒的生意，不如说更多的是因为社会的结构性问题而被剥削。

他的生意虽是以女人为食，但在行业内采用了较为良心的制度，没有进一步地溢出恶意。结果就是比同行赚的多，受到更多的关注，这是壬生屋一族身名狼籍的最大原因。尽管谢亮知道这样的事实，也不会到特意为壬生屋辩护的程度，他们是自私且无人性的。
“非常高兴见到您。”他站在クリス・ツェー面前，一股香水味扑面而来。
“哎呀，您特地联系我，我却还迟到了，真是不好意思，工作实在是太忙了，很难抽的开身啊。”
“看起来生意很兴隆啊。”
“还不错，最近这个城市聚集了相当多的年轻人，所以学生们经常来这里工作。连这个城市出身的混血女孩也自称是日本人或者学生，那样就可以被标上更高的价格。这个城市也和其他地区一样，年轻的日本素人卖的价格最高，丧失了独立性，可真是可悲啊。”壬生屋タカシ单方面滔滔不绝，说个不停。
“前代目还好吗？”
“看起来可是相当好，在夏威夷的生活似乎很合他的胃口，如果有一天我也退出组织了，也想过那样的生活呢。”
“是吗。”
壬生屋家族虽然是Y地区卖春行业的头目，但并不是所谓的帮派。虽然经济实力与廖志明的家族不相上下，但组织能力、战斗力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在地区内的影响力也不是很强，虽然从YS成立之初就在组织挂名，但形式上不是帮派，只是卖淫业者。但是，作为第二代继承人，从上一代那里继承事业的壬生屋タカシ却并不认可现状。 与上一代的壬生屋太一厌恶将自己的组织黑帮化的想法正好相反，他接近执行部，自己建立了一个家族。 在YS内，与刘建志的关系特别亲近， 两人年龄相近，似乎从小就认识。刘先在YS确立了自己的地位，在后街大显身手，这似乎是壬生屋タカシ想要成为黑帮的直接理由，为壬生屋タカシ拉拢执行部从中牵线搭桥的，也是刘。

听说ジェフリー・ウォン和马明因为担心经济实力强大的壬生屋组织持有武力而反对其黑帮化。那时的刘成功说服了龙头，因此，壬生屋在龙头的公认下从业者转成了帮派，得以支配黑暗街头的一角。或许是因为这样的经历吧，壬生屋对クリス・ツェー也显得有些亲切，或许也可能是性格使然。
“二代目。”龙头打断了正在沾沾自喜讨论自己生意的壬生屋タカシ。
“什么事？”
“生意的兴隆固然是好事，但也必须遵守最低限度的规矩。”听到这句话，壬生屋タカシ露骨地皱了皱眉头，“这是何意？”
“我说出口的话就没法退让了，趁着还没被指谪，自己改正吧。”
“这，我没做什么亏心事啊。”壬生屋タカシ勉强挤出笑容，脸上的表情却很僵硬。
“就这样吧，不过就算我死了，情报也会传给这里的三人，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这是クリス・ツェー给你最后的忠告。”
“……我不懂您的意思，但请允许我接受您的忠告。”壬生屋タカシ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动作似乎比来时要快，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里。

“还真是容易懂的家伙，成不了大人物。”门关上后，クリス・ツェー叹了口气说道。
“您掌握了什么线索吗？”老黄提问道。
“没什么，只是随便逗了逗他，一直得意忘形地喋喋不休，让我有些生气。”催促侍从把酒递给了他，润了润嘴唇后，毫不客气地发表短评，“那家伙虽然优秀，应对起来却很容易，不会构成什么威胁。”

当所有的来访者都离开后，轮到一直在别室等候的艾莉 · 怀特。在クリス・ツェー本人的要求下，几人离开了房间，进行了单独的会面。
“龙头和那个女人有那么亲密的关系吗?”在另一个房间里等待会面结束的谢亮一边喝着热茶一边向马明问道。
“大概吧，确实交往很久了……”马明暧昧地点了点头。
“要说亲密，也算是亲密吧。其实，我对他们的关系也不是很了解。”听到这话，谢亮转头看向老黄，他无言地摇了摇头。身为亲信的他不可能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所以应该是不想谈论龙头的私生活吧。

“我觉得大哥真正爱的，只有你母亲一个人。”马明说道。
“我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担心。”谢亮抬起头来，“根据二人的关系，我只是想知道是否有必要考虑今后的应对措施。”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不用过多考虑，不是吗？在我看来，他们至少是有过一段恋人或者是情人的关系，但两个人在组织的时候都互相划清了界限。 艾莉·怀特是个不好对付的女人，但也不是什么坏家伙，不需要特殊对待也不会成为麻烦事。”
这是个不足以信任的观点，完全基于马明自己对她粗略的印象，但从老黄没有出面纠正这一点来看，应该也不算多么荒谬。

艾莉·怀特是个被谜团笼罩的人物。不仅是枪械，还有其他用普通手段买不到的东西，都在这个地区贩卖。不仅是物品，她还参与协助他人偷渡，总之不管是什么东西都能让其越过国境，这就是她的工作。 到这里为止，只要是稍微熟悉这一带黑社会的人都知道，但商品来历、通过什么渠道来移动物品和人却不清楚。不过，毫无疑问她的背景和俄罗斯黑手党有关系，这点是没错的。这个城市里俄罗斯人很少，没有多大的影响力，但她的身边却经常有一些俄罗斯人出入，从她经营的商品内容来看，也很难否定与俄罗斯的关系。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自己也很可能是俄罗斯人，但关于这一点没有直接的证据，其来历完全不明。从做生意的时间长短来看，她看起来相当年轻，也可能是从小就开始做生意，但也有人说以前的艾莉·怀特和现在的艾莉·怀特是两个不同的人。不过也无法从中追溯出什么，毕竟，她总是穿着一身黑漆漆的丧服，上半边脸则是被面纱完全遮住。 这样的人能够担任YS的干部，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如果和クリス・ツェー有个人情感上的联系的话，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可以接受的。艾莉·怀特的会面时间比想象中来的要短，马明刚谈起昨晚龙头一个意料之外的朋友来过这里，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谢亮和马明走出房间，看到她和保镖一同向电梯口走去的背影，“已经结束了吗？”马明搭话道。她回过头来，“嗯。”
“今天不在这里守到最后吗？”
“嗯，事情已经办完了，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是吗？”
“那么，再见，我等你再联络。”
“眼睛哭得都红肿了啊。”马明低声道，谢亮默默点了点头。

就这样，所有干部的会面都结束了，终于轮到了谢亮和筱乔进入房间，等待妹妹筱乔准备就绪后，谢亮推开了父亲クリス・ツェー房间的大门。多次会面让クリス・ツェー十分劳累，但神志尚且清醒。和直到今天白天，在清醒与昏迷之间徘徊的不像是同一人。难道是临终工作的兴奋感在支撑着他的意识呢？筱乔刚进来就哭了，几乎说不出话来。 一看到父亲的身影，就搂住他的胸膛，号啕大哭。“嗯……爸爸……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呜呜呜……”父亲平静地注视着她的背影？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妹妹，默默地等着她自己哭累了，谢亮没有像妹妹那样哭泣，理由稍微想想就能想出来好几个。
第一，首先父亲还活着。
第二，由他的死引发的种种事端涌上心头。
第三，我从来没有因他人的死而哭过。
第四，我知道他有机会逃脱死亡，最后的可能性尚且存在。
父亲的手稍微动了一下，他大概也想去抚摸筱乔的头或者背，但是没能抬起来。谢亮牵起他的手，放在筱乔的背上。
“谢谢。”
父亲用沙哑的声音低声说道。筱乔哭个不停，恢复平静后，父亲只留下了一句话。
“你要保重身体，为自己的幸福而活，别的什么都别想。”筱乔连连点头，又再次潸然泪下。
接下来轮到谢亮了，但接下来的谈话不能让妹妹听到，“我想和父亲两个人单独谈谈，你能先离开一会儿吗？”筱乔比想象中更坦率一点，点了点头，揉着脸走出了房间。

就这样，房间里只留下了两个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想想看，至少在谢亮过去的记忆中一次印象都没有——这是第一次两个人独处，当谢亮意识到这一点后，胸口突然溢出了些许紧张感。
“我本来是打算让你自由生活的，结果，对不起，我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没想到父亲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向我道歉。
“没有道歉的必要，因为我还没有决定按照你说的去做。”
“现在还说这种话，这是徒劳的挣扎，最终你还是离不开自己的故乡，你就是那样的家伙，不管你现在站在这里说什么，终究会照我说的去做。”
“你根本不了解我。”父亲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微笑着。总觉得这番话没有渗透进他的心里，衰弱正在试图夺走他的智力，这也难怪，按医生的说法，他确实是一个行将就木的男人。
他的眼睛凝视着眼前空白的空间沉默着，时间缓缓流逝，父亲没有再说多余的话了，谢亮准备离开这里，剩下的，就是等待那个死亡。
“……其实，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其实直到这个瞬间为止，谢亮都几乎没有打算说出那句话来。父亲的视线缓缓移动，在儿子的脸上停下来。这真的可以说出来吗？谢亮皱起眉头，但是不能就此打住。
简短地说明了曾经在玫瑰俱乐部举办的活动，制作不死之身的方法，实验的成功率，失败后发病的缺点，即使成功也可能存在风险……所有的信息毫无保留地告诉给了龙头。父亲在那期间面无表情，沉默不语，甚至让人对他是否能够理解感到不安。

“不死之身，真是有趣的故事。”父亲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看起来既不对此感到惊讶，也不怀疑其真实性。看起来很平静，就像在过去听过同样的故事一样，他当然应该知道存在那样的女人，因为那时的他和玫瑰俱乐部的关系比任何人都深。
“但是，那是办不到的。”仿佛早已经准备好了答案，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我从年轻的时候，就一直在思考人一生的美好。”他的声音很微弱，如果不把耳朵贴近嘴唇，根本听不清楚。
“人生就像是一幅画卷，用自己这支笔在上面泼墨挥毫，在某种意义上，我觉得我已经做的很棒了。但是，如果采纳了你的提议，会在最后一刻玷污这一切。人的生命，并不是只因存在而闪耀，人的行动同样闪耀着光芒，如果クリス・ツェー因为惜命而选择吸取他人的血液，那就太可笑了。”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如果我现在接受了这个提案，即便活下来了，也一定会暴露出丑陋的一面，这样的尝试一定会以失败告终。就这么决定了……阿亮，玷污自己人生的人，一定会迎来最坏的结局，我至今为止见过的人都是这样。”

“你不想活下去吗？”
“我渴望活下去，但如果这么做的话，会失去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啊，我可是为了那个重要的东西拼了命，夺走了很多人的生命啊，不能在这里让步。”
“我不明白那种有关人生美学的东西。”
“没关系，只要我明白就行了。”
父亲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有说，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听你这么说，老实说我松了口气，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要活下去的话，我就不得不做出非常可怕的行为了。”
“那你一开始就别提。”父亲苦笑着。
“我觉得不告诉你是不公平的。”
“你还是那么奇怪，啊，有点累了，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本来还有很多话要和你慢慢谈的，但接下来还得和我的兄弟们见面……对不起……”父亲似乎有点神志不清了。
“知道了，我差不多该离开了。”
“唉……真是的……我该说些什么呢？我很感激你，一次也没说出来的那个，我必须在最后告诉你。”
“我没做什么值得被感谢的事。”谢亮的话，似乎很难顺利传进他的耳朵里。
“对你和筱乔，我真的抬不起头，把妈妈的事全托付给你们了。”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感谢的事。”
“回想起来，我可能是在逃避，没能面对已经彻底改变了的她，把一切都推给了你们……”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这样的话，谢亮无言以对了。
“对不起，还有，谢谢……”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谢亮的眼前一片模糊，为什么会如此模糊呢？过了一会儿，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然泪流满面了……
“时间到了，差不多是该告别的时候了……”现在离开座位，也许就再也不会有机会和清醒的他说话了。应该有什么必须传达的东西，而且多得连双手都搂不住，但谢亮已经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那么，再见，爸爸。”我像个哭泣的孩子一样擦着脸说道。
“接下来就拜托你了，现在是属于你的时代。”虚弱的父亲似乎没能注意到谢亮此刻的样子，闭着眼睛说道。
之后，クリス・ツェー与长年一心同体，共同工作多年的结拜兄弟作了最后的告别。
那之后，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直到黎明时分，在我们的守护下平静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