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2022-1-28 12:18
Asterismos (8EM10-1919 “Beast”)
一楼防吞。
#2 - 2022-1-28 12:18
(8EM10-1919 “Beast”)
我一度以为自己的疑心病已经完全痊愈了,但随即发现事情没这么顺利。
学校广场白猫雕塑眼眶中的两汪深潭实在可疑,起初我只是和那凝固的生物对视了半分钟,旧文明时代种种关于猫实为液态生物的传说实在引人深思,白日里的胡思乱想无果而终,可到了当夜却怪梦缠身。寻常梦境总是荒诞不经,一觉醒来便忘得一干二净,但那些梦却总令人难以忘怀,每一幕似乎都暗藏深意,你意欲破译其密码,可又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对这飘渺无形的脑内剧幕展开研究。精神分析的时代已经结束,这玩意早已被扫进了学术的垃圾堆中,我要学的东西也差不多该步它的后尘了。
这样的事情持续了好一阵,最严重的时候,只要白天经过广场时多瞅了它一眼,当晚入眠时便会有呢喃声萦绕脑海,延绵许久。虽然对生活影响甚微,但却相当令人在意,我开始怀疑:学院某个秘密研究所里的疯癫怪才罔顾学术伦理道德,用某种未知的技术原理对学员进行实验,才设下了这座机关,以期通过梦境来控制受试者的意识。美杜莎的凝视使人石化,石塑白猫的注目却唤醒了人心中的蛇发女妖。
这种状况持续了半个月后也就消失了,我将其归结为水土不服,对睡眠质量造成了影响。直到多年后,我在一颗低技术失落星球上遇到了一位同样有着深蓝眼眸、白发满头、白袍覆身的战士。透过她的双瞳,我再度瞥见了那些遗忘许久的幻影,那时才明白,有许多问题我从来都不知道答案。
“你是谁?”梦里有人问。
“我是马格努斯·斯特恩海姆。按照新历纪年法,我今年当算24岁,在安布卢斯七号高等师范学院社会科学综合学院就读。但我有时候不太确定我是不是我,我可能是一颗冷星,可能是一个世界边缘的流浪者,可能什么都不是。”提问者得到了答案,但我却不知道应答者是不是我。
“你身处何方?身在何时?”那声音又问。
“我住在学生公寓里,我的学校坐落于安布卢斯星系七号的卫星上,这个星球是统御者政权领地的一部分。而现在是新历的第1919年,我们的文明迄今已收回人类失落的殖民星系810座有余,但我有时候不太确定我是不是真的身处此地,身在此时。我可能千万年就死了,死在了古地球某块大陆南方的边界线上,那时候是六月,气候转冷,海滩上没有人类,只有阴冷的风和雨、我的尸体和食腐的鸟类,它们不关心我是怎么死的,只在乎能在海边找到什么果腹的东西,显然,那天它们吃得心满意足。我也可能至今还没有诞生,那一天要到宇宙步入尽头才会到来,我挣脱咬住神经接口死死不放的电缆,从冰冷的金属棺椁中爬出,我伸展自己被球状关节连接的手足,迎接生命就像迎接死亡,这场诞生来得太晚,晚到我一经出生就已经知晓了时空的秘密,晚到降生时再没有一个人来做见证。我在电力即将告竭的昏暗舱室里,透过涂抹在舰桥舷窗上写着‘生日快乐’的涂鸦,透过那一笔一划中人类文明兴衰的轨迹,注视着着宇宙中最后一颗恒心渐渐死去,我刚刚来到这世界,它却已经准备走向终点。热寂时刻只有虚无顿生。”
“十一万师生,栖身在学院所拥有的五百一十余座大小建筑中,这些建筑伫立在卫星的人造内海之上,被远方的矿场、发电站、商业中心、工业建筑群、粮食生产基地、统御者高耸入云的尖塔和国民自卫军的兵站所包围。在遍布稀有金属矿场的琥珀七和它以奢侈品产业闻名的小小卫星之外,是这整个安布卢斯星系。在星系之外,统御者的宇宙港、信号枢纽、超空间航道和将分布在这半壁银河上的一个个人类家园联结在了一起。万亿失落者在统御者治下的行星、卫星和轨道空间站上蛰居,他们在依照标准建筑模板批量生产的大小楼宇内生存。为着更先进的电子义体,更昂贵的基因疗法和更刺激的化学极乐劳动,也为统御者俯视众生尖塔劳动不息,即便远在千里之外,那些尖塔顶端刺破天穹的光芒,只用肉眼也清晰可见,正是那些失落者将自己作为柴薪,奉献给了那一颗颗能耗深不见底的辉煌宝钻。统御者们才有了敢于和恒星一教高下的底气。”
“在那些来自衰退文明的芸芸众生眼中,本是同根生,却在文明道路上捷足先登的统御者堪称神使,为之肝脑涂地实属天经地义。是统御者为他们贫瘠落后的故乡代来了先进的工农业技术,是统御者将他们前所未见的新奇之物带到了他们世代居住的土地上,是统御者教他们的子孙远离了属于自己这一辈的愚昧与无知,将他们培养成了优秀的学者和领袖,统御者不但改变了一个个世界的时代进程,更是为一个个世界上仰望星群的失落者带来了离开地表,前往璀璨深空的机会,无数依靠着低技术生产工具辛劳一生的劳苦百姓,都不愿意错过将自己的子孙送进那艘太空船的机会。正如他们被唤为赐予恩惠的统御者,我们则背负着蒙受恩惠的失落者名号。”
“最幸运、最有天资、而且通常是最年幼,还没有被落后的教育延误生命中最宝贵时光的孩子们从小就被带走,在远离故土的地方接受最高规格基因诊疗与全方位的辅导,他们构成了我们这个社会体系中仅次于统御者自身的阶级。而那些没能在自己童年时代得到此等眷顾的人们,若是想要获得同等的待遇,往往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努力。即便如此,他们也很难超越捷那些足先登者,因为太过年长,许多道路已永远向他们关闭。”
“而那一座座为了大脑不曾植入芯片,也不曾蒙受基因优生恩惠的肉体凡胎建立的文明学校,就是我们这些人获得新生的地方,此类学校最早的创办者和教师正是我们的前辈——那些最早得到启蒙的失落者。统御者文明将我们培养成可用之才。钢筋铁骨和超凡智慧固然足以让他们比肩神明,但失落世界上总有无法供电、无法登入网络、无法为先进的生化电子义体提供维护的地方。况且,要赢得民心,让失落星球上的百姓心甘情愿地接受统御者的管辖,让它们重新回忆起已被遗忘的往日荣光。终究需要本地人做沟通的纽带。因此,我们的学习与研究活动,被统御者们赋予了独一无二的意义。”
“什么是研究意义?研究意义就是你要在学术成果报告中填上的必不可少的东西,是你为统御者教育体系多年培养给出的交代,是你为自己多年的苦耕和钻研所做出的总结。是从来不曾也不应存在但是却被要求必须赋予的东西。”
“但是对于那些尚未跻身统御者社会体系的正副教授,尚未评上职称的研究员,尚未被论文和实验粉碎热情的学生来说。他们所付出的一切有着不容许被他人轻轻易定义的,纯粹而崇高的价值——那就是不为了任何人或任何事。你意欲探寻星海,只因为银河广袤无垠,未知数不胜数,只因为它就在此处,而你正是无数星海航行者的一员。”
“星海寰宇中的坐标系有三条轴线:过去,现在和未来。”
“过去有什么?”
“人类曾经建立过一个宏伟的银河帝国,统御者世界的每一本百科全书,每一座档案馆中保存的文献都会如此记载。如同一棵茁壮生长的巨树,它曾以故乡地球为核心,根须遍布银河。但一场势不可挡的灾变让那个盛极一时的寰宇帝国分崩离析,就像一场大火,将整颗巨树无情地焚毁。它结下的累累硕果就这么化为灰烬,飘散在宇宙绵软深邃的漆黑中。最后,只有一颗颗幸免于难的文明种子残留在那些一息尚存的世界之上。”
“即便是最权威的学术机构也无法精确测定灾变发生的确切原因和起止时间,在黑暗纪年里,数不胜数的殖民星球就这样互相失去了联系,消失在了深不可测的黑暗中,旧文明土崩瓦解后,漫长的纷争又不断地在那些幸存殖民星球的地表上划出一道又一道伤疤。一幕又一幕尔虞我诈、争权夺利的戏码不断上演,文明也在野蛮的手足相残中不断退步,不知多少知识与技术被人遗失,不知多少工具与资料被人毁弃。最终,许多人类已经彻底忘记了自己的祖先曾遨游寰宇的事实,最终只剩下磨损殆尽不知用途的文物、残缺不全无法解读的古籍,和那些天马行空、光怪陆离的神话留存在人世间。”
“统御者成为了人类文明火种的继承者,他们是最先从灾变中恢复过来、最先重拾旧帝国宝贵遗产的一批人类,在崛起为了一个稳定的跨星球政权后,统御者便发起了声势浩大的再殖民运动。他们脱离了肉体凡胎,将金属和陶瓷作为躯壳。他们以政权创生的时代为元年,基于古地球的天文历法制定了新历,并以其文明的发源母星为中心,重新绘制星图,为发现的星球再度赋名。工程船将破碎千年的星际巨构修理复原,远征队向着未被勘探的星系进发,探险家在失落星球上寻找记载着旧帝国科技和历史的文献档案,研究员们将其一一破译、解码并重新将其掌握。这些人都是统御者开拓边疆的先锋军,他们与一颗颗失落的文明星球重建联系,以启蒙者的姿态将其纳入自己的控制范围内,最终,它们成为了这个新生帝国中最少数的那批统治者,这场没有尽头的征程就这样持续到今日。”
“现在有什么?”
“统御者文明的政权已经根基牢固,他们的权能让人望尘莫及,但再目光短浅的人也明白。我们终究是宇宙中的孤儿,我们被空间束缚,被时间囚禁,不知自己身处何地,身在何时。人类文明的起源——地球,如今也成为了已知世界之外黑暗中的一部分,茫茫银河里我们无所适从。
在统御者政权的核心,失落星球的同化程度已经达到了可观水平。但在那些偏远的边疆地区,再殖民部门的负责人总要面对一个事实:不论是直接还是委任统治,总有人难以接受统御者一厢情愿的伟大理念。奔赴失落星球的参与者们鱼龙混杂,有些是最纯正的统御者,有些是成功在统御者社会中占有了一席之地的失落者。他们与失落星球土著的交往方式大相径庭,统御者向世人描绘的蓝图无限美好,但在美好愿景的万丈光芒下,总有些不尽如人意的事情发生。这也导致了失落星球政权的动荡不安,而关于这些地区政治格局的讨论,永远是网络社区上最能引发冲突的话题,除非某人能够动用权能,封上争辩双方的口舌,不然这些充满火药味的讨论往往无法自行结束。”
“但这并非真正的恐惧。统御者不断推移的深空哨站总会在一些区域止步,边界线停滞不前,多年未曾改变。世人常称之为黑暗帷幕,这比喻名副其实,即便是统御者洞穿星河的视线,也有其力所能及的尽头。没人知道那片虚无之外到底埋藏着什么。所有的官方宣传和文献资料都对文明世界之外的东西讳莫如深,统御者们对此三缄其口,并一再告诫他们治下的失落者:此事不应过问。如此态度自然更加引人好奇。但阳光普照下的众生注定无法知晓他们不该知晓的秘密。只有在这些区域内不断地换防的海军舰队和陆战远征军、空军的航空队和轨道空降军、以及陆军的一支支野战军团在提醒着他们,人类文明曾几乎濒临毁灭,这就是今日我们的世界。”
“未来有什么?”
“未来能有什么?你不知道,他们不知道,没有任何人知道,你只能等待,等待未来的降临。过去和现在,就是你所知晓的世界全貌,它是这般形状,只因为他们是这么告诉你的,但是,事情果真如此吗?”
“我不知道,我不明白,你到底是谁?我又是身处何地,身在何时?这一切究竟为何?我还要等待多久?才能知道这一切的答案?”
“别再问我要等待多久,别再问我——”
这些对话总是会变得越来越费解,提问者和回答者的身份也愈加模糊不清。最后我总会突然醒来,忘记梦境的结尾。没有报时,没有光照,房间中只有一片黑暗和寂静。我查看时间,离理想中的起床时间还早得很,尽管人类可能从未找到他们理想中完美的起床时间。
  也许真的是因为这空荡荡的房间让人不大适应,我挣扎了片刻,随即从床上爬了起来,稍作洗漱便走出了门,时间虽早,但外面的世界总归是多几分人间的生气。
#3 - 2022-4-10 12:50
(卧槽我看到哪儿了我去怎么还找不到了)
这很psy trance(bgm38)
#3-1 - 2022-4-14 12:06
Asterismos
标题都是图个乐,真就图个乐
#3-2 - 2022-4-14 13:57
折扣
星芒号 说: 标题都是图个乐,真就图个乐
电音迷是吧,看我一手抓一个电音爱好者(不是)
#4 - 2022-4-10 13:10
(。´-д-)
强!
但是猫猫呢,我要看猫猫(bgm38)
#5 - 2022-4-14 20:26
(天空是男人的坟墓。)
这是一个系列吗?楼主真的喜欢科幻,是我没辙的类型
#5-1 - 2022-4-16 08:56
Asterismos
一个系列,有生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