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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llars of Eternity & Pentiment二周目感想

WARNING: 涉及Pillars of Eternity，Pentiment和Tyranny的核心剧透。

最近连接二刷PoE和Pentiment，越发觉得两者内核相似，都写人的善恶、神的定义与历史的真实性，讨论伪造后两者否能算一种恶，或者作伪到何种程度才称得上恶，最终目的则是解构神并使其中本就存在的人类意志归位或现形。PoE里寡头神明掩埋历史遗迹，其追随者编造神话和教义以维持统治，并坚信神的指引对人类有益。Pentiment里神父用谋杀来延续谎言，否定Tassing曾经存在的paganism，认为乡民一旦知道真相就必然失去精神支柱，而偏离正统信仰将引发人祸。精神领袖们利用虚构的历史操纵民众，美其名曰“从他们手中拯救他们自己”，充满了家长主义的味道，而无论是修辞还是实际的意义上，真相都被埋在地底。这多半是Josh Sawyer青睐的主题，因为历史专业出身，所以非常明白历史的吊诡之处——事实虽然不会改变，史实却是可以随意妆扮的。

此外PoE和Pentiment都探讨了神与神话的诞生和嬗变，以及人应当如何面对信仰的崩溃。对于前者，两部作品的答案都是神是人的造物。祂们可能是神话堆积而成的概念或者人类灵魂的聚合，但必须栖居于人的思想和创作之中，并且跟随这些思想和创作逐步演进成适合当前文化背景的形象。针对后者两作都留了白，主角可以成为新的牧羊犬，也可以将真相昭告天下。Pentiment里有一句写得极具浪漫主义人文关怀，我想算是小半个答案，“Love is the only reason to do anything in this life.” 私以为完整的应该是：有所信仰是一种必需。人要从盲信的蒙昧之中醒来，但也要为着什么挣扎和生活下去，不论是爱还是其他。

Tyranny也触及了信仰崩溃的主题，并提供了新的方案，即毁神后取而代之。主角能够撤销神明/领袖（Kyros）的魔法律令（Edict）并渐渐掌握了这种超凡力量，由此发觉Kyros并非至高无上，于是圣像产生了龟裂。其过程类似于人在了解事物原理后操纵规则为己所用，导致奇迹失去了神秘性，因而不再利用神话传说解释自然现象。理性愈是明亮，神就愈是暗淡，祂们疯狂而不可知的能量在秩序、可预测性和可复制性之中被削弱了。虽然Tyranny戛然而止，但毕竟本作核心是evil is self-destructive by nature，结局是显而易见的：人的力量逐渐膨胀，最终登上了神的宝座，并彻底失去了信仰对象，走向自我毁灭的道路。或许可以说神这类概念本身就具有崩溃的倾向，因为祂们全是人类思想的产物，而人的思想不可能完美。

黑曜石似乎不曾塑造至善至美至高的神，祂们看似绝对的权威之中一定存在缺陷，因此故事结局都是主动或被动的放权，此后进退都交由凡人定夺。PoE: D里Eothas摧毁轮回，把不确定性还给人类。Pentiment里神父万念俱灰地赴死，而Magdalene逃出生天，用壁画记录历史。Tyranny开放式结局，但主角（即新神）注定不得善终，也不失为一种放权。与此同时，作者们也从不吝于表达对民众的怀疑。人是极为智慧也极为盲目的一群——不论如何主角都无法阻挡Defiance Bay陷入混乱和修道院图书馆在大火中毁于一旦的命运。然而黑曜石容许人类犯傻犯错，鼓励人类走出神灵的牧场，即使其后果可能极具毁灭性，也要以凡俗的心灵与愿望为先。人是万物的尺度，衡量存在也衡量不存在。

PoE和Pentiment的主线剧情走完，觉得创作者对人类满怀期待，同时也深知这种期待有极大可能落空，同时带着无奈的和解心态和执拗的信任，态度自相矛盾。然而理想主义者即使自嘲冥顽不灵，也丝毫没有从理想中抽身的打算，执迷不悟却坦然。